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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背后露出的忌惮和怀疑的目光。

  纪家在大周朝堂上和仇家的周旋里,被皇帝暗中推动着。大周皇帝不傻也不蠢,他甚至聪明无比,把制衡之术玩得非常漂亮。

  一方让纪家人继续为大周卖命,自己给予恩宠,一方让纪家仇敌不留痕迹地打压纪家,两方制衡,他坐稳大周江山。

  王室之间从来没有温情可言,利益才是联结的纽带。

  让人断子绝孙是比杀人灭口还要恶毒的诅咒,表面宽仁大度的皇帝从小到大宠爱着纪正卿,给予不输于皇子的荣宠,背后却不啻给予最残忍绝情的算计。

  仿佛最后一点温柔相待都已消失,纪正卿面上温良恭俭让,与皇帝关系亲近,实际上处处提防小心,并且开始谋算自己的退路。

  在谋算自己的退路前,先处理皇帝钦赐的山水画,并且不能让皇帝意识到他知道了秘密。

  还有那个珍贵沉重的五彩马,里头可能藏有祸患,纪正卿也不敢动。

  帝王和臣子之间的信任脆弱不堪一击,一旦撕破脸,两败俱伤不说,收到危害更多的还是大周天下。

  在纪正卿头痛的时候,敌国来了个可爱调皮又喜欢惹事的皇子,叫魏允河。

  魏允河母亲娘家势力不低,故而他自小被护得周全,从小到大除了在京城一霸李家小公子那边频频栽跟头,便顺风顺水没怎么遇上过不太好的事。

  他跟着鸿胪寺的使团来大周,本意只是来玩的。

  只是一不小心玩脱了而已。

  其实这主要也怪他的性子。他坐在鸿胪寺一堆老大臣当中,不过半杯茶的时间就觉得烦了,要他怎么安安静静地在咸阳、这个繁华的异国都城,乖乖地只看看,不玩点乐子出来呢?

  咸阳都城上令人惊艳的一眼,魏允河将坐在马背上相貌俊秀温柔端庄的异国世子记在了心底,然后风风火火地把人打听清楚,亲自上门去纪府拜会。

  他爹、大齐衡帝从来不管他,他母妃在宫中为他担惊受怕,只想着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免于皇后和贵妃的毒手,对魏允河将来的婚事倒是看得极轻。

  这也是魏允河得以自由地流连花街柳巷的原因。

  他喜欢美人。在这一点上,他与跟自己八字不合的李重照很是相似。

  就是喜欢的美人类型是完全相反的。

  重照喜欢九龙卫首尊使那样气息冷峻、容色艳丽的。

  而魏允河喜欢含蓄内敛、温柔可人的那种。

  至于对方是个男子魏允河从小到大做出的荒唐事不少,虽然也是由于皇宫里的形势所逼,若是真觉得恶心,抽身而退就好。

  于是魏允河去了纪昌大寿的宴席,进了纪府。

  只是没见到美人,自己却喝醉了酒跟人玩掷骰子还连输三局。

  魏允河气急了,到一旁去坐着醒酒。他酒量不好,宴席还没结束,他喝了醒酒汤,倒也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迷糊里他看到纪正卿的背影一闪而过,魏允河偷偷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屋,就在魏允河躲在帘布后面探头探脑的时候,纪正卿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后,冰冷淡漠的眼落在他身上,声音是冷酷的,你鬼鬼祟祟,跑到我屋子来做什么?

  魏允河吓得往后跳起来,他袖子猛地一甩,带到了一旁的那只五彩瓷马。

  啪的一声,五彩瓷马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魏允河就这么把面子丢到了异国他乡,也是这么在对方怀有心思的诱导下,决定在纪府拼碎片。

  结果是烧了人家大半个院子。

  院子里的基本上都是大周皇帝钦赐纪正卿的宝贝,魏允河犯了大错,纪正卿却上朝澄清,替他担了所有罪责。

  大周皇帝还很生气。毕竟御赐之物,都是需要谨慎保存的,一旦损坏就是对皇威的蔑视和大不敬。

  纪正卿代魏允河受了过,皇帝宽恕,也就十几个大板子,卧床小半个月。

  内心悔恨的泪水哐哐直流的八殿下连人的面都不敢见,仓皇而逃,跑回了大齐,并且为此事颓废抑郁了好几个月。

  他从小到大,没什么事能做成的。

  李重照能上马御敌,他却跟怀明太子一样,拥有不同于自己身份的爱好,却什么都不能做。

  小允琮喜欢医书,他给小太子带过去几本,他对经商有点兴趣,只是一个皇子去经商,会被天下人耻笑。

  魏允河顿时丧气极了,一头窜错门窜进了昭侯府,颓废了好几日。

  京城风云诡谲多变,怀明太子身死,惠帝遗腹子的流言,他眼前却清明了,于他而言,只有两条路,要么在京城被暗中操控的手利用致死,要么就是痴痴傻傻跟他的六哥一样,当个无用的闲散王爷。

  他没有听从德妃让他出京往江南庄子上躲避潜伏的危险的安排,他只是觉得,连李重照这样凶险的境地都敢在京城住下,那他也敢。

  他也要看看大齐皇室究竟肮脏成什么样,他逃避了二十余年,凭着这一口不甘心的气决定不能再这么退避下去。

  直到遭到刺杀那一晚,刀光剑影献血横飞,人命在这一刻变得廉价无比,魏允河才知道真有人愿意为了利益而屡次打破底线。

  素来没心没肺地魏允河手脚冰凉,一时连躲避也做不到。

  皇家护卫不堪一击,还好纪正卿与他同行。纪正卿的武功是他爹从小|逼着他学会的,只是要在混乱中保住他们二人还是很吃力的。

  等他们安然回到府里,纪正卿脱力地将魏允河放下,让他去找热水毛巾来。

  纪正卿掏出一直被着的解|毒|丸服下,解了衣服包扎不停流血的伤口。

  魏允河闻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想到方才战场上凌厉果决的杀人手法、面色和九龙卫那个冷面首尊一样的阴冷残酷,如今纪正卿却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气息短促。

  魏允河早已知道这人表面的君子如玉是伪装的,心狠手辣起来不输任何一个人。却还是在那样凶险的环境里救下他,自己却受了伤。

  他还是难过地问道:纪世子,为何要不顾性命来救我?

  纪正卿道:我没有不顾性命救你啊,我这是在自保。你没发现,我这也是在自保。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两个都活着,比我全须全尾地逃出来,有价值多了。

  纪正卿头脑冷静,一下就看出利益最大化。魏允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懊恼道:又是我拖累了你,都是我的错,你还是离我远远地比较好吧!

  纪正卿:

  昭侯来了一趟,又离开了。

  纪正卿找到魏允河,觉得有些事该说清楚。

  魏允河却冷冷地看着他,纪世子找我,又想设计让我做些什么傻事?你诓骗我待在你府里,借我之手烧坏了院子,你以为我自己查不出来?我只是查到的晚了点而已!

  这些你利用我图谋什么我不想知道,如今大齐子嗣凋零皇子遇险的诅咒应验,我这边危险,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纪正卿无奈地看着他,那些都是假的,哪里有因为一个皇子凋零这样荒唐的诅咒而让人丧命的?那些刺杀我们的死|士,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大周的人,准确来说,是我家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