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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传说中的兽灵(1 / 2)



1



背着受伤的翠回到屋舍内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一行人前往稍早待过的和室厅内,和在那儿等着的之臣等人说明状况。仍未清醒的翠则是直接被带到她的房间,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为她进行紧急处理的之臣表示,骨折的不仅左前臂,还有左手的小指再加上全身各处瘀伤与许多轻微的割伤……这些伤痕大概都源自禽踊与牙穿。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说回家就回家。于是孝巳传了封「今天住朋友家」的讯息给家里,和琉璃一起留宿。虽然月长的不悦毫不掩饰地表达在脸上,但自己不能就这样丢下翠自顾自地回去。



「之臣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现在在大和室厅内,之臣、小百合和月长三个人正在开紧急会议。



孝巳及琉璃一语不发地并坐在与他们间隔一桌的矮桌边。眼前摆着小百合泡的热茶,可是这种时候,他怎么样也无法满不在乎地品味茶香。



「到了这个关头,鴫原家还是要交给她作主吗?」



室内沉闷的空气蔓延,月长继续质问。



「果然让她当统帅还是太早了。要是这件事传到反对派的人们耳中,对御前的不满恐怕难以控制。」



「哎呀,可是……」



「更别说许多家派相当不愿伺候像御前这样的年幼少女,她一不慎失足,静观其变的中立派也会全部倒戈吧。」



「…………」



此时,小百合拿起小茶壶往月长的茶杯里添茶。她为了帮无力反击而支支吾吾的丈夫解套,以一贯的语调温柔地问:「月长,话说回来,你的晦式如何?」



「不必担心,我并不是会被自己的兽灵反咬一口的生手。」



(……这挖苦的程度已经达到最高点了啊。)



孝巳深感无奈,身边的琉璃则是从刚刚开始就像地藏王雕像一样沉默不语。侧面看起来依然板着一张脸,不过在后山表露出的杀气已经消失。



「绀野同学。」



「干么?」面对突然低声叫住自己的琉璃,孝巳也小声地回应。



「我肚子饿了,帮我问问阿姨寿司还有没有剩。」



「……我才没有大胆到敢在这种情况下问咧。」



看来她已经完全变回平常的样子了。



之后不久,孝巳被琉璃催着一同前往翠的房间。



虽然他想尽量安分些,避免擅自行动,但琉璃都说出「我们在厅里的话,有些事情他们也不方便讲。出去吧」这种一本正经的话了,他也只好乖乖服从。



来到房间,翠依然躺在床上熟睡。



原本穿着的制服已经用衣架挂起,泥土也洗得一干二净。毛毯下的脖颈略为露出睡衣衣领,应该是小百合替她换上的吧。



「…………」



站在枕边看着朋友的琉璃身后,孝巳也微微探头观察翠的情况。



她的睡脸没有表情、毫无防备。垂着纤长睫毛静静发出呼吸声的她俨然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事情变得相当严重啊……)



没想到不只是翠的晦式以失败收场,连禽踊和牙穿都被抢走。



那名袭击者还潜伏在后山里吗?从他离去前的话语听来,不太可能就此罢休,还是做好他会再现身的心理准备才是。



——此时,翠微弱地发出「唔……」一声,稍稍扭动身子。



尽管这动作一点也不稀奇,可孝巳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睡姿。她在毛毯中翻动的模样格外诱人,洒得凌乱的栗色发丝更为她的妖艳锦上添花,让人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不该窥视的景象。



正当孝巳不知道要将眼光往哪儿摆时,琉璃忽然伸出手,用力将毛毯翻了起来。胸前与睡衣紧密贴合的乳房瞬间映入眼帘。孝巳一边教训着琉璃,不过另一边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峰。



「喂、喂!你在干么啊,快住手!」



她无视从旁阻止的孝巳,伸手逼近丰满的胸脯,把手指如枫叶般地大开——接着一把抓住翠的乳房,势不可挡地揉了起来。



「嗯……咦……噫~呀啊啊啊啊啊!」



察觉到异状的翠发出奇特的叫声跳了起来。她大为吃惊地睁着眼左右来回巡视,看见眼前将手心朝上、十指不断动着的河童少女,才终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嗯,脂肪量确定。」



「揍、揍你喔!」



「也确认了没有内衣。」



「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叫别人起床吗!」



「什么嘛,很有精神嘛。」



「要是它又变大,你要怎么赔我?」



才一睡醒就涨红着脸大发雷霆的翠,啪地一下与孝巳对上了眼。她大叫一声,慌忙抓起毛毯紧紧抱在胸前;在动作的同时似乎感受到左手的疼痛,宛如西洋娃娃的脸庞揪了一下。



「竟、竟然连绀野同学也带来了……」



「与其说这个,」琉璃一脸认真地靠近把自己裹在毛毯里的翠。



「翠,你了解现在的情况吧?」



「……嗯。」



「那我们就到大厅去吧,把所有事情经过告诉大家。」



「等、等一下有动,鴫原的伤还没……」



孝巳忍不住介入两人的对话,没想到制止他的却是翠本人。



「我没事。你们先去外面等吧,我马上换衣服。」



几分钟后,和室厅内有着和晚餐时相同六人的身影。



一边是之臣、月长、孝巳,对面则是小百合、翠与琉璃。到了这种时候,翠的祖父仍然没有出现。



在全体一致带着苦涩表情的缄默之下,穿回制服的翠开始说明事件的来龙去脉。



据她的说法,当时正按照原定计划搜寻禽踊与牙穿,突然被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袭击。敌方现身时早已驯服两只兽灵,于是双方陷入战斗——最后翠败下阵来。



「连你都败阵的高手啊。」



之臣低声呢喃,翠静静地垂着头,她的模样柔弱得不见平时的精悍。



「……非常对不起,都是我的不成熟所招致而来的失败。」



用绷带挂起的左臂看起来相当疼痛。她本来应该是好好在床上休息的伤患,但现在的她连这点都不被允许。



这个时候,月长缓缓抬起头,以严肃的神色盯着前方的琉璃:



「对于推选鴫原翠为统帅有所疑虑的人……对方是这么说的吧?」



「没错。」河童少女一边喝着茶,一边回答。孝巳也亲耳听见黑影男说出这句话。



「那么就是组织的人吧。看来对于现任统帅十分不满……不过看到统帅现在这副模样,也不难理解。」



翠用力咬着唇。鸠森月长的嘴巴连负伤的少女也不放过。



现场再度被沉默所支配,之臣大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既然事已至此,就必须考虑将禽踊及牙穿封印,甚至是强制成佛的手段了。」



「请、请等一下!」



听见这句话,翠脸色大变地探出身子。



「它们没有不对!」



「我了解你的心情,这么做难免会舍不得。可是不能让对我们有所危害的兽灵留在这世上。」



之臣极力压抑情感,冷酷地断定:「禽踊和牙穿——已经不配做为守护灵了。」



「我无法信服。」



翠顽强地对爸爸直摇头,并像在替自己的孩子说话似的,正面进行猛烈的反驳。



「若是在那时禽踊和牙穿还与我同一阵营,那么它们确实不配当守护灵。但它们只不过是奉行现任主人的命令而已。」



「…………」



「我的晦式只是多了打倒匪徒这一个目标,两只兽灵——我一定会拿回来。」



翠愤慨激昂地表达她的决心,对此持反对意见的又是戴着银边眼镜的灵导师。



「虽然您说要打倒对方,但您打算拿那只左手怎么办呢?」



「这个……」



「那人可是相当了得的高手,这我想与他对战过的御前大人应该最了解才是。而面对这样的对手,您竟然说要以一只手战胜?非常抱歉,在我听起来实在是贻笑大方。」



翠回不出半句话,不甘心地低着头。对这样的她严加指责的月长看起来莫名地像个虐待狂。



「并不是只有战斗一途吧。对方的目的已经十分清楚,只要御前您卸下统帅之职就行了。要拿回禽踊与牙穿的话,这个方法更为实际……」



还没等到月长说完,翠就一口断定:



「祖父大人因为相信我的能力才将鴫原家托付给我,我无法做出屈服敌方要胁放弃当家之位这种事。」



「身负重伤又失去守护灵,却还是依然故我?正是御前大人的这种『统帅扮家家酒』成为这次事件的引爆点,为什么您就是不了解?再说,您——」



听到这里,孝巳不禁用力往桌上一拍。



「你说得太过分了吧。」



几近无意识下采取的行动。一不小心,孝巳自己比翠和琉璃还要先沉不住气地爆发。



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孝巳原本就不是个理性的人,既然如此,他也已经抱着被更加嫌恶的觉悟。



「月长先生,鴫原到底哪里让你这么不满?」



「外人麻烦闭上嘴。」



「我的确是外人没错,可是我没有办法装作没听见你说的那些话。」



「什么?」



「我听说你算是鴫原的右手,但真是如此吗?我完全感受不到你有半点支持鴫原的意思,相反地……」



这件事一直挂在他的心上。



晦式开始前,月长所呢喃的「今晚的晦式……能进行得那么顺利吗?」这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男子该不会早就知道晦式会有突发状况吧?



「相反地?」



「……没事。」



尽管他的疑惑都快脱口而出,不过孝巳最终还是作罢。



没有确实的证据。要是只因为那句话就告发月长,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让翠的立场更加险恶。更何况听见月长自言自语的只有孝巳一个人而已。



「这么说来,之臣大人。出了如此大事,兵卫大人怎么说?」



「父亲说『交给你们全权处理』。看来他对匪徒一点兴趣也没有呢。」



鴫原兵卫——这就是鴫原家祖父的名字啊。



「真是的,竟然如此悠哉……『兽流』本家成了什么德行了!」



月长一阵怒骂后,怒气冲脑的他再次往孝巳与琉璃瞪去。



「你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已经没你们的事,可以走了。」



琉璃立刻摇头回答「这可不行」。她已经把小百合拿来的剩余寿司吃得精光,一手拿着茶杯高声宣言:



「不好意思,我们要留下来喔。毕竟我和绀野同学可是唯一的目击者呢。而且——」



河童少女往身边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翠一瞄,用力挺起小小的胸膛。



「我现在有了不能回去的私事。」



2



之后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讨论后,今晚便就此解散。



孝巳被领到客房后,马上一头倒在地上的棉被中,但迟迟没有睡意。明明全身已经精疲力尽,却只有双眼异常清醒,炯炯有神。



(在一年的最后竟然发生这种事啊。)



事到如今,他对自己当初随意答应琉璃的邀约感到后悔,可是就此回家的话只会更加懊悔吧。虽然翠顾虑到他们而提出「果然你们还是回家比较好吧……」,但怎么可能丢下她自己回去过年呢。



孝巳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尽绕着鸠森月长打转。由于一一目睹了他对翠毫不留情的态度,现在孝巳对他的怀疑可说是达到顶点。



(犯人的真面目该不会是……)



月长属于反对翠担任统帅一派。就算不是犯人,也不无与其共谋的可能。



果然还是应该要告诉翠和之臣吧?或是先直接去找月长本人问个清楚?要是再努力找出确切一点的证据——就在这些事情在孝巳脑海中不断萦绕时,不知不觉迎来了曙光。



「唉……」



他放弃睡眠,爬出棉被并打开房内的电灯。



房间是大约有十张榻榻米大、和旅馆相似的简朴和室,眼界内所能见的陈设就只有棉被与桌子。孝巳自己也只带了钱包和手机,使得房间内看起来格外空虚。



一拉开面向庭院的沉重窗户,就能看见竹林和池塘。目前天空稍嫌昏暗,不过还是能清楚辨认座落在右方的巨大后山。



(我昨天是爬到哪边啊。)



正当他把头探出窗外,望着山脉光秃秃的区域一阵时——



走廊上突然传来砰砰的脚步声,孝巳因此回头。



(这么一大早的是谁啊?)



在他感到奇怪的同时,脚步声依然持续接近。最后来到孝巳的房门前戛然而止,此时,木门被毫不客气地用力打开。



「有、有动?」



站在眼前的是别着河童发夹、十分熟悉的少女。她已经穿好红色大衣,一副现在就要出门的样子。



「什么嘛,已经起来了啊。」



琉璃看着呆愣地站在原地的孝巳,用相当惋惜的声音如是说,并将拿在手上的油性签字笔若无其事地塞进口袋。



看来是想要趁孝巳睡着时在他脸上涂鸦吧。那她过来的时候应该要小声一点才是。



「你啊,不要突然闯进男生的房间里啦。」



「不要说得这么见外,我们可是搭档呢。」



琉璃对孝巳的抗议置若罔闻,踏着小碎步走进房间。大清早一点都没有漫才的心情,就简短地听听她的来意吧。



「一大早有什么事?现在还不到六点欸。」



「在吃早餐之前想去散个步,所以来找你一起去。」



「散步?」



「嗯,到后山。」



「咦……?」



她不顾傻眼的孝巳,迳自捡起掉在地上的围巾。那是孝巳睡前随意一丢的围巾。



「好了,走吧。快点准备。」



「咦、欸——」



琉璃不容拒绝地把围巾一层层绕在孝巳的脖子上,接着抓住其中一头踏出脚步,孝巳的颈动脉因而被急遽收紧。



「呕!等、等一下啊!」



「嗯?」



「放开我啦!我又不是狗!」



「不是,你是HOMO(同性恋)。」



「给我好好加上Sapiens(注9)啊!而且你刚刚说后山?」



琉璃大大地点头肯定,却没有打算放开围巾。



「我想要重新调查一次现场,毕竟昨天晚上没有时间嘛。」



现场——也就是说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遇见犯人的那个地点吗?



「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吧?」



「线索吗……确实没错。」



「犯人可能把驾照或身分证掉在那边呢。」



「才不可能!」



「不过,要是有遗落什么东西的话就能够循线追踪了。只要有你的鼻子就没问题。」



「都说了我不是狗吧!」



对话进行之间,琉璃像在牵狗一样揪着孝巳的围巾,强迫他跟上。



……虽然受到夸张的对待,但她的提案本身值得考虑。要去后山的话现在正是最佳的时间点。对方遗留物品的可能性确实并非是零,再说等到月长起床后大概就很难采取行动了。



琉璃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那家伙一定也想要为翠做点什么。



注9 Homo Sapiens,现代人类的学名。



「知道了,我也去。但是在这之前先让我去趟厕所。」



「在山里上就好了。」



「为什么!」



「不用担心,大便我会好好捡回来。」



「不要把我当狗看!」



结果从早上就落得激烈吐槽的处境。这样下去,自己撑得过一整天吗?



再度踏入的山中比晚上时还要好走许多。



即使是同样的兽径,繁茂的树木间生长密度略有不同,仔细一瞧则是浑然天成的山路。看来这座山有它自己的登山诀窍。



琉璃以熟练的动作,轻快地穿越林间,走在前头。她的步伐缓慢,与昨天的猛冲截然不同,因此孝巳足以不被抛下地跟在后方。



……走过约十五分钟的斜坡,可以窥见前方有间被树荫遮掩的小祠堂。



那是一间木造的四角形祠堂,大小和狗屋差不多。正面的部分开了一个口,屋顶则是挂着相当古老的稻草绳,与平时在路上看到的地藏祠堂十分雷同。



(这么说来,刚刚也有经过一个呢。)



其实大概五分钟前也看见了一个类似的祠堂。经过时无意地往里头瞄了一眼,不过里面只有堆叠成细长宝特瓶大小的石塔而已。与那个相比,眼前的祠堂看起来更为雄伟壮观。



「喂,有动,那个祠堂——」



才刚叫住往前直行的琉璃,她的脚步就往那里移去。



不久来到祠堂后,琉璃将两手交叠在身后往内一探,追在后面的孝巳也跟着弯腰窥视。



「啊……」



空荡的狭小祠内果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石塔,但是有个地方与先前的祠堂不同。



——祠堂中的石塔已经崩塌了。



简直像被赛河原的鬼(注10)踢毁似的,四处散着拳头大的石头。从石头的数量来看,原本应该是比刚刚那座还要大上许多的石塔。



「哎呀呀,这可不妙。」



琉璃盯着全毁的石塔,眉间一皱。



「这是什么祠堂?」



「封印兽灵的祠堂喔。刚刚路上也有吧?这座后山里四处都有这种祠堂。倒是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注10 赛河原为生死交界之川——三途川的对岸。传说比父母先去世的孩子会背上不孝罪名,在赛河原永无止尽地堆石头,若堆叠成塔就能成佛。但将近完工时赛河原的鬼就会出来破坏,故石塔没有完工的一天。



她双手抱胸,眉头又皱得更深地往下看着石塔的残骸,然后歪着头抓抓鼻子,在喉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绀野同学,事情变得有点棘手呐。」



「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这里的兽灵被解开封印了吧?」



琉璃叹着气点点头,空中不知何处的伯劳鸟高声叫着。



「被封印在这个祠堂的兽灵比较特别。没想到朽绳的封印竟然会被解开……」



「朽~绳~?」



听起来像法律名词一样生疏,是被封印在此的兽灵名称吗?



「是鴫原家管理之下最恶劣的兽灵,不,是鬼才对。」



「鬼?也就是幽鬼吗?」



昨晚见到的落难武士身影又被唤回孝巳脑中。庞大的负念所凝聚而成的超越幽灵的存在……是那东西的动物版吗?



「是几百年前吃了将近五十个人的凶暴大蛇·朽绳(Kyuujou)的名字正是从『蛇(Kuchinawa)』(注11)而来。」



注11蛇因看起来像腐朽的绳索,素有「Kuchinawa(意为朽绳)」的别名,汉字一样写作「蛇」。



「蛇、蛇?」



孝巳不经意地拉高声调。既然都有老鹰和狼了,出现蛇的兽灵也没什么稀奇。他在意的是『吃人』这件事。



若是被咬后毒发的牺牲者倒是不难理解,但捕食?不吃老鼠或青蛙,而是捕食人类?而且还多达五十人……?



既然如此,应该是只巨大得难以想像的蛇才是,可是这未免也太超现实了。大到如此夸张的蛇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吧。



「我自己也没有亲眼看过,所以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据以前的人的说法,可能是日本锦蛇突然变种而成的。」



「就算是这样……」



「虽然好不容易成功击退,但灵魂却不知道因为谁而留在这个世上了。成为兽灵之后又不断继续囤积负念,最后变成了鬼。」



「没办法让它在变成幽鬼前成佛吗?」



孝巳一问,琉璃耸肩回答:「似乎是这样呢。」



「毕竟它可是史上前所未见的强悍兽灵,光是要封印它就已经很勉强的样子呢。所以等到能够强制让它成佛的灵导师出现前,就先交由鴫原家管理。」



「竟然是这种怪物的封印被解开了吗?到底为什么……」



浮上脑海的是昨晚披着黑衣的男子。



列管的传说级兽灵被解除封印——这责任不用说也知道一定与身为当家的翠紧紧扣连。以那名想让翠失利的黑影男来说,动机十分充足。尽管如此,竟然把这么危险的灵体……



琉璃在哑口无言的孝巳身边一语不发地直盯着祠堂看,他正心想就连琉璃都为之动摇时,她的侧脸却是露出感伤的神色。



「……我之前说过吧,有动家是幽鬼的专家。」



「啊、嗯。」



地面的落叶被拂来的风吹起,呈螺旋状地飘扬着。



「爸爸他说,总有一天要挑战让朽绳成佛。」



有动壮马,是琉璃的父亲、鴫原之臣的挚友,也是名手腕高超、享有盛名的灵导师。



「但是爸爸最后还没达成就死掉了。」



「连你的爸爸部无法制服的鬼啊……」



那就是有一百个孝巳也无法匹敌的兽灵吧。而实际上朽绳也一直被封印至今,没有人能够成功降伏它。



之后双方默默无言,经过了约一分钟的沉默。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孝巳与琉璃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同时冋头。



鸠森月长的身影从树林中出现,身着与山间不搭的高级西装,那副模样依然令人喘不过气。



「不要靠近那间祠堂。你也是有动家的人,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封印才对。」



月长冷漠无情地警告,毫不客气地走了过来。



「嗨,月仔,起得真早呢。」



「不要那样叫我。」



他嫌恶地说着,停在琉璃的眼前。



低头看着她的那身躯比孝巳还要高挑许多,恐怕将近一百九十公分吧。虽然与他正面相对的琉璃看来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过双方的态度倒是势均力敌。



「只是散步,没什么关系吧?」



「既然御前大人都说是客人了,我就不会再对你们的行动有所抱怨。可是——」



月长用手指推了推眼镜的鼻梁处,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



「毁掉名门·有动家的败家女,竟然还敢大方地跨进鴫原家的大门啊。脸皮之厚倒是令人佩服。」



「别再一直缠着我了,月仔儿。」



「不要把原本就令人不悦的称呼变得更惹人恼火!」



刻意挑衅的他却只因为琉璃的一句话就马上扯开嗓子大吼。这人似乎耐不住激的样子。



琉璃宛如抬头望着电线杆般地盯着月长,变本加厉地继续说:



「哼,还是跟以前一样挂着一副无聊的眼镜啊。我为了赔罪给你的蝴蝶面具呢?」



「那根本就不是眼镜!明明连镜片都没有!」



总觉得问题应该不在那吧,但孝巳当然没有插嘴。



「话说回来,月仔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必要跟你说明!我只是正准备去调查御前大人遇袭的现场而已!」



「这不是跟我说了嘛,真是傲娇的大叔。」



「闭嘴!我才二十六岁而已!」



「四舍五入再加上三十,就已经六十岁了唷。」



「三十是哪里跑出来的!好了,不要再顶嘴了!」



「……月仔,不要再干预我这名统帅了,请认清我和你的身分立场。」



「你什么时候成为统帅了!」



「我一直很想说说看这句话呢。」



「你、你、你这怨灵丫头,想被我封印起来吗!」



戴着银框眼镜的大人正被河童发夹的少女耍着玩。尽管他是个让人无来由讨厌的人,不过认真地回应琉璃的玩笑话这点看来,说不定出乎意料地有吐槽的才能。



(……啊,没空说这种话了。)



现在可不是瞎聊的时候,事态已经更进一步严重化了。



应该也要通知月长这件事才对。但孝巳对他有所质疑,如果月长和叛徒串通,那么这件事也有可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吧?



就在孝巳犹豫的时候,月长的视线不经意地望向祠堂中。



「!」



下一秒,他飞也似的探头,眼神扫遍祠堂内部,当场傻住。原本就已经不甚红润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实在不像是演出来的。



「朽、朽绳的封印!」



大惊失色的月长身后,传出琉璃的一声叹息。



「月仔,正如你所见,朽绳复活另了。」



「什么……」



月长颤着肩头,一脸骇人的回过头来,在琉璃再度开口前,极大的吼声响彻整座山间。



「你们两个!给我到本家来!」



3



被月长强行带到屋舍的孝巳与琉璃现在正在距离别屋较近的厅堂中。



没有任何家具摆设,是一间空旷的榻榻米屋。房间的中央坐着两个等着受审的嫌疑犯。前方有扇紧闭的拉门,而之臣、小百合和月长静静地正坐在拉门斜前方。



……这个状态已经僵持了近二十分钟。孝巳被异常紧张的气氛所震慑,偷偷和坐在隔壁的琉璃咬着耳朵。



「喂,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什么事?」



「这个情况根本就是在怀疑我们两个嘛。」



孝巳他们解开了朽绳的封印——月长一定这么认为。



那座看起来随意堆叠而成的石塔,其实是用特别的堆法叠成,十分坚固的样子。据说耐得住地震,又因为施以结界,山里的动物也不会靠近。



也就是说,变成这副模样怎么想都是人为的蓄意破坏。



「都被当成犯人了,这可不能开玩笑。得好好说明才行……」



「月仔来的时机太差了呢,不过——」



「不过什么啦?」



「认知的不协调就是搞笑的王道啊。」



「这个情况下你要怎么搞笑啊!」



前方三人的视线投射到不禁激动吐槽的孝巳身上。他深深低头表示歉意,狼狈地重新坐好。



突然,琉璃小声地喊了一句「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应,绘在拉门上的山水画被左右拉开。无声无息被打开的空间里——出现了一名穿着和服的威严老人。



这名老爷爷像木乃伊一样枯瘦,光着头且身材娇小,但散发出的气场可不是说笑的。他光是登场,孝巳就已经如坐针毡,分明是严冬却全身冒汗。



「——吾是鴫原兵卫。」



老人慢慢拉上拉门,以嘶哑的嗓音低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孝巳他们是在这个房间等他啊。「要辩解就去和兵卫大人说吧」……月长讲了这句话后,就直接把两人带到这儿了。



兵卫在距离孝巳略有距离的正前方坐下,再次将视线定在两人身上。凹陷的眼窝中投射出的目光如刀刃般锐利,光是被盯着看就快被杀害了。



(这个人就是鴫原的爷爷……)



平时总是害他人转移视线的孝巳完全无法与他四目相交。紧握的手掌湿漉漉的,米粒大小的汗珠顺着身体流下。



将他与之臣和小百合相比真是大错特错。由于那两人相当直爽,孝巳一不小心就忘了鴫原家是多么高格调的名门世家。不管是多不会看脸色的人都能清楚了解吧,这位名叫鴫原兵卫的老人——是半点玩笑都开不得的类型。要是用奇异笔在他脸上涂鸦的话,说不定会被揍个半死。



兵卫无视于被震慑的孝巳,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琉璃。他们像是一百年没见一样,气氛紧张地互瞪着双方。



「……有动家的异端儿啊。」



「出来了啊,鴫原家的滑头鬼。我今天一定要降伏你——」



「笨蛋快住嘴!」



孝巳全心全意压住煞有其事地单膝跪地,如此霸气说着的河童少女。「真、真是对不起。」他边把一头柔软短发按在榻榻米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道歉。寿命感觉一下子减了三年。



……仔细一看,小百合将脸别过去,双肩微微颤动着。之臣对拚命忍笑的妻子小声地告诫:「好了」。在这种状况下还笑得出来,还真是气定神闲的人。



眼前琉璃空前绝后的招呼,兵卫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话题。



「老夫刚刚去朽绳的祠堂确认过了。」



整个房间又回到如死水般的寂静,天花板某处仿佛被这阵紧张影响似的,发出房屋偶尔会出现的响声。



「老夫就单刀直入地问,解开封印的是你们这两个家伙么?」



「才不是呢,大错特错。」



琉璃左右晃着一头短发。之臣严厉地继续追问额头上还残留榻榻米印的她:



「那么你说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GOOGLE。」



「网路才没有那么万能!」



忍不住又吐了槽,孝巳回过神,再度低头道歉。惨了,吐槽这习惯竟然如此根深柢固。



……往旁边一瞧,小百合已经陷入呼吸困难的状态。她鼓着大大的双颊,使命地抓着自己的手背,脸涨红得宛如大红色的邮筒。



之臣没有多加理会小百合,调整坐姿后告诉老人:



「爸爸,怀疑小琉璃和孝巳同学稍嫌急躁了些。解开朽绳封印的犯人理应先认为是袭击翠的匪徒吧?」



这句话让孝巳稍微安心了点。至少之臣(小百合应该也是)并不认为孝巳两人是犯人。



可是,兵卫的反应却十分冷淡。



「匪徒是组织里的人罢?既然如此就应该深知解放朽绳有多么危险才是。」



「是这么说没错——」



「眼前就有最为可疑的人,为什么不怀疑他们?」



「这两个人是翠的朋友,也知道她目前的立场。我不认为他们会做出让翠为难的事情。」



「什么?所以你才会被说过于溺爱。况且你们竟然在晦式之夜邀请外人,到底在想什么?不正是你们两位父母的天真大意才让翠松懈了么?」



「没、没有……」



之臣已经明显地被气势压制。



旁边的月长则是同意兵卫的话语连连点头,那一副十分满足的表情实在让人讨厌。



兵卫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又居高临下地盯着孝巳两人。



「从现场残留的灵气来看,祠堂被破坏的时间应该是昨晚——恐怕与晦式进行同一时间,毕竟是山中灵气稍微浓一些也不稀奇的夜晚哪……是吧?『凶姬』?」



「为什么要把问题抛到我这儿?」



琉璃听了他若有所指的口气,鼓起双颊。



「我先声明,我和绀野同学可是有不在场证明呢。我们那个时候在翠的房间内等晦式结束,然后察觉到翠的异样。」



「又为何你会知道?」



如此一问之下,她则一副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只是后山这一小段距离的话,我能够感知除了自己之外的灵力源。虽然得是爸爸或翠这类熟识的人才行。」



「能、能够感知灵力?」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不管是孝巳还是其他人,光是要感知自己的灵力就已经费尽力气了。



「那个时候翠凝聚起来的庞大灵力在一瞬间消失,那就表示她突然失去意识,所以我才觉得大事不妙跑去后山。我甚至还跟对方打起来喔?」



琉璃所陈述的不在场证明当然句句属实,孝巳自己也全程参与了整个过程……但可惜的是没有第三者能够证明。



之臣等人大概不知道孝巳他们待在翠的房间,当然也不会知道后山对峙的那一幕。既然当时翠已经昏迷,目前他们不是犯人的证据就只有他们自己做出的证供而已。



兵卫依然盘腿而坐,眯着一只眼又顺起了胡须。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更加复杂了。



「人在屋里却能感知人在山内的翠的灵力么……如犬类一般的嗅觉哪。」



「你是办不到的啦,木乃伊老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