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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借搭档(2 / 2)


到这里不过才二十分钟左右,体力就已经见底。接下来不管被问什么,都没有力气做出对应了。



「琉璃控,这个怎么样?」



孝巳无法理解含意,回问「什么东西?」琉璃控……听起来像萝莉控,一点也不好。



「我和你的团名啊!」



「团、团名?」



「要组团的话,团名是必要的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为什么我非要跟你正式组团不可啊!」



孝巳像职业病似的扯嗓大喊,琉璃看到后就像松鼠一样鼓著双颊。



「没办法啊,主办单位说在活动当天前要跟他们说嘛。把两个人的名字拼起来变成琉璃控,代表色也包进去了(注32),可以吧?」(注32:绀野的「绀」日文发音为Kon,与「琉璃色」同指靛蓝色。)



「不是名字好不好的问题!你听好,再怎么说我都只是临时团员而已!」



「那叫萝莉M好了?你是萝莉控,我是M,把两个人的性癖合而为一组成的名字。」



「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这让人措手不及的自爆!」



「不服气的话你也帮忙想嘛。我觉得还不错啊……萝莉M。」



「琉璃控跑哪去了!」



狂暴的孝巳与哈哈大笑的琉璃。



与每三分钟就要离题一次的她说著说著,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要西沉了。



孝巳对于白白浪费一天的休假感到沮丧,不过意外地从那之后,翠就常常让孝巳放假。



因为濑户川没有任何动作,所以可以在不疏忽的前提下稍稍放松。但没事的日子就会被像是早就锁定好的琉璃叫出来,实际上放假的日子可说是一天也没有。



「你对搞笑有兴趣吗?」



进入八月后不久,某个烈日高照的午后。这天孝巳也被叫了出来,以随从之姿与翠同行购物。



就在车站前的咖啡厅里,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时,她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孝巳将送来的冰咖啡插上吸管,粗鲁地回问「为何」。是连为什么今天要帮她提所有新买的衣服和鞋子走来走去也一起问的「为何」。



最近翠的行动变得相当地多彩多姿,而且不乏许多个人行程,这成为孝巳的担忧之一。



她不只是做和由香子有关的事,连逛街买东西、看电影、去电玩游乐场,甚至连到寺庙和神社打招呼都要孝巳一起出动。虽然没有连玩乐的钱都让他付,但自己可是从早上就开始折腾一整天,希望她也能替自己想一想。



「那里是『搞笑研究社』吧?你应该也是有兴趣才加入的吧?」



翠边戳著金鱼钵大的巨大圣代,边摀嘴咀嚼著。一开始将她的脸完全挡住的水果鲜奶油高山已被漂亮地铲去三分之一了。



「才没有兴趣咧。我当初只是去请教她除灵的事而已,结果──」



「现在变成有働琉璃的奴隶,是这样吧。」



「不要说这种让人痛不欲生的事。」



「那应该改叫仆人吗?」



「……你没资格说吧。」



即使外表相互对比,但在对孝巳的不合理对待上,翠可是与琉璃不相上下。难道灵能力是会让人性格扭曲的东西吗?



「我好像有点瞭解了,你也是那样吧。对别人没有半点尊重的类型。」



「不要把我跟有働琉璃相提并论。建立良好人际关系的手段这种东西,我可是已经领会了呢。」



翠看见孝巳怀疑的眼神感到有些意外,生气地噘著嘴,是带点恶作剧气息的闹脾气。看起来不像是制服每天都一样乾净严谨的她会做的事。



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男生大部分都会回头看翠,然后再看著她身边这一脸凶狠的男子,摆出无法接受的表情。自己对她来说一定也有「挡箭牌」的功用吧,孝巳最近才终于注意到这件事。



「我对人与人的关系十分重视,也做了许多功课。」



翠一本正经地宣告,她的表情因为大口吃著香草冰淇淋而舒畅地荡漾。



据她本人所言,她从以前就一直梦想来吃这家店的特大圣代。反问她「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吃吧?」却被她说教:「你觉得一个女孩子可以来点特大圣代吗?难道你去拉面店会只点小碗白饭吗?」让人一头雾水。



「我可是一点都没有疏忽人际关系。」



「难说喔。」



「我有好好下过一番苦工,用函授教学的方式。」



「──啊?」



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孝巳花了将近十秒的时间才领悟到她刚刚是在装傻。翠在这期间,一直时不时地往上盯著孝巳观察他的反应。最后一脸难为情地拿起餐巾擦擦嘴巴,脸上微微泛起红润。



「你没吐槽我呢。」



「呃……」



「我看刚刚的时机还满适合的,还是我搞错了?」



「啊……所以说,你果然是在装傻吗?」



面对有点困惑而搔著头的孝巳,翠也不甘示弱地搔搔脸颊。



「装傻的话就要吐槽,不是你们那个世界的规则吗?刚刚那个人家可是还满有自信的。」



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哪个世界,但至少孝巳不是那种世界的居民。虽然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装傻,总之孝巳先岔开话题,对不服气的翠说明:



「呃……我想那需要有一定程度的意识交流才行喔。」



「什么意思?」



「我到目前为止完全不认为鴫原是个会装傻搞笑的人,所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样的话没办法吐槽啦。」



翠边点头,边用拇指与食指捏著下巴。看起来非常认真在听的样子。



「就像你说的,时机有抓到,装傻本身没问题。但要让对方吐槽的话,至少得让他看得出来你正在装傻才行。」



「我原本就打算来个让人措手不及的突袭。」



「这种定位应该针对第三者的观众才对。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如果想被吐槽的话,像这样的奇袭是行不通的。你必须要让我有心理准备才可以。」



一开始遇见琉璃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她是这种类型的人,孝巳也只是满脑子疑惑,并没有吐槽。



现在则十分轻易就能知道琉璃正在酝酿装傻磁场。不过,和琉璃的对话也不是特地要表演给谁看的。



「原来如此……意识交流啊。」



翠脸上带著奇妙的表情,点了好几次头。



她再度拿起盛满鲜奶油的汤匙往嘴里送。幸福地舔著嘴唇的模样与平常有些落差,看起来不可思议地年幼,让孝巳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至少要和负责吐槽的人有交流吧。如此一来就可以像『不要突然装傻!明明就不像个会搞笑的角色!再说怎么会是函授教学啊!』这样,连装傻的主旨都帮忙补充进去,这样一个桥段就成立了。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很容易预料到,但对旁人而言已经是相当令人措手不及的突袭——」



说到这里,孝巳突然回神。



我这么热切地在解说什么啊?这是什么课?我是谁?



「真是深奥……」



翠莫名佩服地低语著。最后抬起头对孝巳说出「你真不是泛泛之辈呢。」她的眼神与目前为止完全不同,带著充满尊敬的光芒。



孝巳心情复杂地抱著头,将视线移向旁边的窗外。第一次被称赞却是因为这种意义不明的讲解,令人喜悦之情大减。



「你把刚刚的都忘掉。我没有特别有搞笑造诣,只是个素人而已。」



「不会,很有听的价值呢。真不愧是有働琉璃看上的人。」



一点也不高兴。应该说,要是连翠都开始往搞笑这条路迈进的话,孝巳就每天都陷入吐槽炼狱里了。灵能力也会让人变得爱装傻吗?



「就趁这个机会,从你这边学习搞笑入门。」



「喂,你的目的变了喔。」



「没有变,只是增加而已。不要那么小家子气,教我搞笑的技巧吧。」



「不是说了我没有可以教人的技巧吗!」



「真是不乾脆的男人。宽松世代(注33)就是这样所以才讨厌。」(注33:日本于一九八七年后出生的世代。受到将教学大纲减少三成的宽松教育影响,普遍被认为学习能力与竞争力下降,态度也较不佳。)



「你这家伙也是吧!」



翠对激动吐槽的孝巳嫣然一笑,微微倾著头:「像这样子吗?」



这学生实在是太优秀了。



5



自武本从屋顶上摔落以来,濑户川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动作。



濑户川在两人监视得到的情况下,每天都平静安稳地享受极为普通的暑假,尽是些和班上小团体去游泳池、或在餐厅里聊天之类的活动。今天也是过了中午之后就跑去KTV,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



「说不定濑户川那小子已经满意气消了?」



「也有可能呢。比起复仇这种没有建设性的事,和朋友快乐地过日子一定比较开心吧……在世界的正中央〜回转著星野〜♪(注34:源自《超时空要塞F》主题曲「Lion」,歌词经过谐音或双关语改编。)」



「那小子如果不打算报仇,我们要怎么办?」



「到暑假结束他都没动静的话,不得已也只能跟他正面交涉了。请你让由香子同学解脱吧——也只能这样拜托濑户川……一打喷嚏某处的〜树林里便有蝶野乱舞〜♪」



据她所言,只要濑户川没有滥用守护灵,这边似乎就不能用武力解决。守护灵和怨灵不同,基本上并不是会散布灾厄的存在。他们终究只是为了保护宿主而已……就是这样。



「但是濑户川已经有一次几乎杀了武本,这还不能构成叫他解放山根由香子的理由吗?」



「你能证明这点吗?目击者可就只有我和绀野同学两个人,这样的证言没办法成立……好想留下〜♪好想留下~♪还想要继续承受〜♪」



「又不是法庭审判……」



「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合情合理的必要啊。要是依照主观意识就可以恣意妄为,这世界不就无法无天了吗……被宿命纠缠的〜北极熊正燃烧著〜♪(注35:此处开始源自《超时空要塞F》片尾曲「Northern Cross」,歌词经过谐音或双关语改编。)」



所以翠才一直放著由香子不管啊,为了要当场逮到瀬户川报仇的证据。那个时候濑户川一定躲在屋顶附近,却因为要救武本而错失良机。翠似乎到现在都还为那次的失败懊悔。



顺带一提,即使今天她也是穿著学校规定的制服。不知道是否是过于认真的个性使然,明明是暑假,她的打扮却一点也没变。这就算了。这就算了……



「喂!」



「你〜用什么刷锅子~~鬃刷还是锅刷呢〜♪」



「谁知道啊!」



漫长的忍耐到达极限,孝巳终于一把抓起遥控器、按下卡歌键,不久后音乐随之停止。



正摇摆著裙子翩翩起舞的翠,以锐利的眼光瞪来。



「你做什么啦?」



「我才想问吧!为什么兴致勃勃地唱起歌来啊!」



现在,翠和孝巳正在KTV的包厢里。看见濑户川等人进来店里后,两人也随后跟上。



濑户川他们有好几个人来,想必不会那么快离开吧。与其在外头待机,不如也一起潜入店里……而结果就如同各位所见。



翠一进来后就异常兴奋,等注意到时,她已经开起动漫歌曲的演唱会了。孝巳边愕然地望著完美重现舞蹈动作热唱的翠,边没心地搭配节奏、摇著被硬塞到手上的铃鼓。



「你忘记监视濑户川这件事了吗?」



「你才忘记了什么事吧?这里可是KTV呢。」



「要说的不是这个吧!」



完蛋了。翠确确实实地慢慢被搞笑侵蚀了。



「没问题啦。如果他呼叫由香子同学,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别太小看鴫原家的灵导师。」



用那种透过麦克风而充满回音的声音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们之后得知,濑户川一行人早就已经结帐离开了。



正想著果然该念念她时,变得老实的翠以像蚊子般微弱的声音低声说:「对不起。但是……还可以找你一起来练习吗?」结果孝巳也不由得放弃这个打算。



关于鴫原翠这个少女,有些事直到现在才瞭解。



虽然常常因为成熟的脸庞和难以接近的气场而被误会,但其实除去身为灵导师这点,她也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看浪漫爱情片会抽著鼻子哭泣,搭上刺激的游乐设施也会大声尖叫。在她毫无掩饰地展现真实的一面时,孝巳也曾想过她该不会对自己有意思,不过重点应该是她没有什么朋友吧。单纯只是找人陪她,一起去些一个人没办法去的地方而已。让人不禁想吐槽她口中那良好的人际关系跑哪去了。



从KTV出来后,完全失去濑户川行踪的两人在街上来回寻找,直到傍晚终于放弃搜索。



拖著疲惫的脚步,走在可以往下看见潺潺流水的堤防上。机会难得,孝巳便提议下去河边走走。



繁盛地长满杂草的土壤,沿著巨大的河川一直线延伸出去。两人偶与慢跑或是带狗散步的人擦身而过,漫步走向河边。



「有事一直想问你。」



走了不久,翠突然发问。



「绀野同学不生濑户川同学的气吗?」



「当然会啊。就跟有働说的一样,那小子可是杀人未遂。本来想痛揍他一顿。」



孝巳满脸不悦地说著,但翠却摇摇头说「不是这个。」夕阳照在摆动的发丝上,看起来跟河面一样闪闪发光。



「我看得出来,你因为他利用由香子同学报仇这件事怒火中烧,但是绀野同学你不也被他设计利用了?你不生气吗?」



「关于这个,我没有生气的权利。被骗当然是很不爽,可是你和有働已经狠狠地警告过我了。跟我做的事情比起来,濑户川对我说的谎根本不算什么吧。」



听到孝巳如此坦率的想法,翠不禁噗哧笑了起来。



这反应以平常一直保持严肃的她来说十分稀奇,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奇怪了。尤其是看过她在KTV的狂态后的现在,更是不足为奇。



「和武本起冲突也好,与有働琉璃间的关系也好,你真是个天生的滥好人呢。」



「有够刺耳。」



「为别人的事情竭尽全力,自己却落得凄惨的下场。」



「可能跟待过球队有关系吧。也因为这样,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总在做些一厢情愿的事。」



「……可是,我并不讨厌喔。像你这样的滥好人。」



「是吗?」



「嗯。」



翠笑著点头,紧接著却突然脸色大变,猛力地摇著头、挥舞双手。不知为何忽然动摇了起来。



「不、不是啦!」



「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啊?」



她的双眼飘移得相当厉害。脸颊异常地泛红。



「把刚刚的都忘掉。都是幻听啦!我、我才不是说你是我的菜啦!」



孝巳不懂为什么她如此慌张,只能倾著头表示疑惑。才刚开始觉得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而已,果然还是个怪人。



令人不解的动作持续一阵后,翠夸张地咳了一声,尽全力回复原本的表情。



她将双手放在后方,原本就已经非常傲人的胸前起伏又更为突出。那到底是什么罩杯啊……说到罩杯,对只瞭解捕手护档的孝巳来说,女性胸围尺寸什么的可是个完全未知的领域。



「……这么说来,那名彻底实践无法无天四个字的暴民现在在做什么?」



「你说有働吗?那家伙拚命地在想段子呢。濑户川的事早就不知道被拋到哪去了吧。」



上次就是这样,竟然说「濑户川?哪里的河川啊?」依照那家伙变幻无常的个性来看,给他惩罚有可能只是冲著当下的心情说出来的话而已。



前进了一阵后,一颗脏兮兮的破烂棒球从草丛间探出头来。



是颗缝线松脱散乱、外皮蜷起,已经无法使用的硬球。有人把它丢在这儿的吧,孝巳心想,并在经过时捡起那颗球,无意义地单手把玩著……上次摸到棒球是什么时候呢?



「很厉害嘛。简直就像被吸在手上一样。」



翠看著孝巳流畅摆弄著球的手指,不禁发出赞叹。



「不管是谁,持续好几年每天碰的话都可以做到啦。」



「说到这个,这跟刚刚讲到的团体竞技没有关联──听说你国中时期是有名的投手?我完全不知道呢。」



「明明跟你也是同一所国中吧。毕竟你不是有働从小以来的好友吗?」



翠忽然沉默不语,霸气全失地低著头。她将视线投向河川,终于像在回忆般地开口:



「上一次跟她好好对话……应该是两年前的事了吧。」



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感伤,似乎连走路的步调都慢了下来。黄昏景色中的那张侧脸看起来比平常更加虚幻、寂寞。



「她从以前就是那样,对我的忠告充耳不闻。是个任性又我行我素的霸王。」



只要话题转到琉璃身上,她都会变得爱发牢骚。说不定兴起学搞笑的念头也是与琉璃的抗争心在作祟。



「对象是那家伙的话动用武力不就好了?鴫原的话应该做得到吧。」



「难说,她不是那种会简单屈服的角色。」



「可是你不是有厉害的守护灵吗?而且还有两个。」



「她可是有数量优势呢,再说……」



翠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一小段沉默过去,终于,她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出出乎意料的话。



「我和伯父……她的爸爸约好了。」



「有働的老爸?」



「会一直当她的朋友、陪在她的身边。但是,现在我──」



「……」



「所以我觉得很内疚。她会变成那样,我也有责任……」



翠的话语再度停止。不过这与刚刚的中断不同。



她冷不防抓住孝巳的手腕,促使他停下脚步。面对讶异得皱起眉间的孝巳,她朝著前方微微抬下巴示意。



「啊……」



随著她的视线看过去,遥远的前方有两个人影。因为天色昏暗所以到现在才发现,不过他们似乎已经走在前面很久了。



那是两个娇小的身影,其中一个人孝巳与翠都认识。虽然距离约二十公尺左右,但应该不可能看错。



濑户川圭太和一个女生漫步著。他屡次向她靠近然后被推开,即使如此他仍不畏缩,不停逗弄对方,开心地笑著。



「那小子在干么啊?」



「看这个样子,是正在和女生调情吧。」



孝巳不太瞭解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濑户川还有由香子这个守护灵在身边。



难道他已经让由香子成佛了吗?不出所料,让武本受重伤就算报了一箭之仇吗?孝巳对目前的情况也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分析。



「由香子同学还在濑户川同学的身上。」



「还在?那他为什么还把别的女生?」



这问题实在太愚蠢了,翠回答,且用极其冷漠的眼神瞪著孝巳。



「你也该瞭解了吧,他对由香子同学一点感觉都没有。」



被明白指正的孝巳,心脏加速跳动。



考量到濑户川为了复仇而利用山根由香子,这样的结果当然也不难预料。但是孝巳内心的某处一直否定这个可能性。



瀬户川确实在不正确地利用由香子的灵魂,对此孝巳也十分愤怒。可是那只因为他的个性有些乖僻。就算形式有点扭曲,但也是因为他爱著由香子……所以才会失控吧?不是这样吗?



把为了自己而牺牲的情人、才刚过世两个月的情人毫不留恋地当成守护灵,这种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存在。这是孝巳以自己的常识为基准所导出的个人见解。



(濑户川,我又太过信赖你的人品了吗?)



不自觉地快速往那里走去,眼中映出濑户川频频伸手搂抱女生肩膀又被拨开的景象。



(你竟然在山根由香子面前把那个女生吗!)



不爱她的话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这里?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到另一个世界去?与濑户川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翠在身后喊了好几次、劝阻孝巳,但他的双脚却停不下来。



(不是因为不想跟她分开才把她留住吗?)



实在搞不懂濑户川,事情不是这样的吗?难道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完全是个受害者?



你弄脏由香子的手,还摆出那副笑容吗——



「濑户川!」



就在与濑户川之间只剩几公尺时,孝巳大声吼了出来。



彻底被女生给迷住的瀬户川,听到叫喊才发现孝巳的存在。他与那个女孩子同时回头,愣了一下,随即不安了起来。居然在这种时候遇到……他的脸上如此写著。



「绀、绀野同学……」



「濑户川,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嘛。在做什么?」



孝巳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站在两人面前。仔细一瞧,发现女方自己也见过,是班上濑户川常常巴著不放的小团体里的人。



「从车站前的聊天以来就没说过话了呢。我们继续上次的内容吧,关于山根由香子的事。」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



「武本从屋顶上摔下来是你让山根干的吧?」



旁边的女生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站著,濑户川则是明显惊慌失措。



孝巳更加咄咄逼人地进一步逼问:



「山根由香子是你的守护灵吧?」



「绀、绀野同学,这个话题今天有点……」



「我不会让你走的,武本的事我也有责任。不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我不会善罢甘休!」



看著怒气冲冲的孝巳,两人畏畏缩缩、脸色更加苍白。尤其是女方,学校首屈一指、凶暴至极的混混突然出现在眼前,让她一副快要落泪的模样。



「你说过吧?山根由香子恨你,自己尽做些让她怨恨的事。这也是骗我的吗?」



「都、都说了这个下次再说。今天没办法,已经跟这个女生约好了。」



「你可是杀人未遂欸!还在那边说什么屁话啊!」



濑户川被这一声当头棒喝吓得缩起身体。



自己现在的行动,恐怕会让之前为了这件事做的努力全都白费吧。就像那时把武本揍倒在地一样,又在做些徒劳又自以为是的事了吧。真是糟糕的丑角呢。



但也没办法。不管是放任由香子一直这样下去也好、摸不透濑户川的想法也好、还是为这件事烦闷苦恼的自己也好,孝巳已经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绀野同学,拜托你。今天就放过我吧……我好不容易可以和森岛同学两个人独处。」



濑户川频频注意著身旁的少女。



叫做森岛的女孩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畏惧著孝巳。



「森岛同学,不好意思喔,今天麻烦你先把濑户川借我吧。我不会动粗,不用担心。」



濑户川抢在森岛前「不、不要!」地发出惨叫抗议。



「绀野同学自己不也是,明明有有働同学这个女朋友了,还跟鴫原同学走在一起吗!和全校第一美女一起!」



被如此一说,孝巳才终于发现翠就站在自己身后。



翠已经放弃制止孝巳的念头,静静地看著事情的发展。



「我也想要交女朋友啊!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喝茶。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提起多大的勇气、付出多少努力吗?」



濑户川的口吻就像今天是他人生的分歧点一样说个不停。



他顽固地坚持自己的立场,孝巳的怒火逐渐高涨,咬牙切齿地说:



「你想交女朋友?」



让由香子附在自己身上、甚至还利用她复仇的情况下?



唉,这小子果然就是这种人。



「所以今天不行!拜托你了绀野同学!既然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事,就应该知道我是多可怜的——」



「那、那个,我还是先回去了。」



濑户川话还没说完,森岛就像求饶般颤抖著开口。



「毕竟绀野同学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而且,我也只是因为濑户川同学说要请我喝咖啡才……只是这样而已。」



「怎么会?森岛同学!」



濑户川匆忙紧追在掉头就走的森岛身后,抱著她的手臂,闹脾气地跺脚。



「太过分了!你这个骗子!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放开我!绀野同学都那样瞪你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开什么玩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我不管,放开我啦!」



森岛硬是把矮小轻盈的濑户川推开,跑了起来。



但……那双脚跑没几步就停住了。



她像是半途被拉住似的,面向前方,却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后退。双脚在地面划下拖痕,不听使唤地向站起身的濑户川身旁移动。



「咦?咦?怎么回事?」



她的双臂紧贴著身体,下巴不自然地上抬露出喉头。森岛慌乱地大叫。



孝巳哑口无言地仔细盯著在濑户川旁边直立不动的森岛。他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山根……」



──山根由香子从背后抱住森岛。她用长长的手臂紧紧缠绕森岛的上半身,一脸虚无地望著天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动不了?」



森岛没有发现由香子,身体突然无法动弹让她惊慌失措。



翠偷偷在愣住的孝巳耳边轻声呢喃。



「绀野同学,不要轻举妄动。我的不安成真了。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避免刺激濑户川同学……果然变成这种结果。」



6



森岛因为身上突如其来的超自然现象感到恐慌,终于哭了出来。



由香子将看不见的手指塞进那张嘴里,让她连呼气都没办法。好几次乾呕后,她眼眶泛泪、流著口水,露出求救的眼神。



在孝巳与翠的注视下,濑户川低著头直挺挺地站著。他看向地面,肩膀小幅地颤抖,小声嘟哝著什么。



空气中飘荡一股紧张的气息。傍晚的凉爽气温令孝巳感到异常寒冷,他咽了咽口水。



「濑户川同学。」



站在孝巳旁的翠盯著濑户川,以她平常那毫无抑扬顿挫的口吻,接著说:「放开森岛同学。」



濑户川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低著头,嘴唇微微动著。不久,他慢慢抬起头,脸上因泪水而变得模糊不清。



「为什么。」



他一边啜泣,转瞬间像个小孩一样大声叫喊:



「为什么要妨碍我!跟女生好错了吗!」



「……等等再慢慢听你抱怨,先把森岛放开。」



情况不妙,这样等于他手上握著人质。



没想到濑户川竟然会在这里放出由香子,实在出乎意料。不,气得脑充血的孝巳根本没考虑到事情会发展至此。他任由情绪操控的轻率行动,让事情变得更加恶化。



「为什么每个家伙都要惹我生气!我绝对不服气!」



濑户川的情绪更加激昂。



「武本是自作自受吧!他只是受到报应而已!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我要为了由香子孤独一生吗?明明就是她背叛我的!」



「山根背叛你?」



「不是吗!要是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去当武本的女人?分明除了我以外根本没人要跟她交往,还有脸一被其他男人示好就马上变心……你们不知道我被她伤得多深吗!」



「不是这样吧!山根会去武本那里,是因为你每天都被揍得……」



「已经够了,没关系。」



翠叹了一声,打断孝巳。她的眼中充满深深的遗憾、嘴巴紧闭成一直线,再度叹口气,一脸苦涩地对濑户川说:



「这结果都是身为灵导师的我不成熟所导致的。坚持要用最理想的办法将由香子送回去、错估绀野同学的忍受度、磨磨蹭蹭地浪费时间……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翠噘起朱唇,轻轻咻地吸了口气。



半透明的巨大老鹰随著这声口哨显现在她的肩上。翠的守护灵──禽踊。是只全身散发出邪门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翱翔、撕裂敌人的老鹰。



「相当遗憾,看来必须要强制让由香子同学成佛了。不过能当场阻止濑户川同学如此利用她,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不要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杀了她!」



濑户川大叫的同时,由香子瘦骨嶙峋的手掐住了森岛的脖子。



森岛痛苦地扭曲身体,掉了一只鞋子的双脚晃动挣扎。她的脚尖离开地面,全身悬在约数公分高的空中。



「我只要一声令下,由香子什么都会做!不管是什么都会!这也是当然的,她可是为了对我赎罪才回来的呢!」



盛气凌人的濑户川大声放话。由香子似乎对他的话做出反应,指头更加用力地陷入森岛的脖子。



看到像鲤鱼一样嘴巴不停开合的森岛,翠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她察觉到气得昏头的濑户川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们一定觉得我不会杀她吧?少小看我了!就算我杀了她警察也抓不了我!因为是由香子做的!」



与濑户川等人的距离不到五公尺。这个距离下,禽踊逼近由香子不需半秒,但能不能成功救出森岛仍然很难说。



对方应该有办法在老鹰移动的瞬间就掐断森岛的脖子吧。由香子的力量可是足以将武本悬在围栏外……刺激到濑户川真的是太失败了。



(这个状况都是我造成的。)



孝巳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如果能把山根调离森岛旁边,鴫原一定有办法解决。)



孝巳下定决心,小声叫著眼前的翠。



他尽全力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寄托在眼神中,与转过头的她四目相交。



她像看出孝巳的心意一样,微微点头后再度转向濑户川,说了一句「不要以为你可以脱身。」吸引他的注意。



(竟然这样就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几天陪她到处跑果然没有白费。)



意识交流、突发动作的心理准备……她的敏锐令人再三佩服。



孝巳留下这名优秀的学生,慢慢地往后退。虽然濑户川投以戒备的目光,不过往后退开对他应该不构成刺激吧。



(这附近吗?不,还没到。)



再一步、两步、三步……快了。机会只有一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与其说是依赖记忆,应该更近于凭藉身体的感觉。抵达大概的地点后──孝巳从口袋拿出刚刚捡起的东西,一颗破破烂烂的棒球。



「不准再靠近我了!要是过来的话,我可不知道会叫由香子做出什么事!好了!你们快点消失吧!」



濑户川可能是看到孝巳退开而感到安心,更进一步地威吓。



孝巳朝著他,不加思索地高举双臂。



他不奢望能像以前那样正常投球,所以距离取得近了些。在这种天色微暗、让人看不清的情况下不可能躲得过。如果濑户川被硬球直击,一定会出现破绽。



(山根,你一定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吧?想让肚子里的小孩安静地长眠吧?)



濑户川察觉到眼前的事态,大吃一惊。



孝巳发现了他的反应,但无所谓。他照著身体曾经的记忆,从膝盖、腰、胸一路往右肩回转──



将球猛烈地丢出去。



「由、由香子!」



濑户川对著像箭般往自己飞来的刚速球半发狂地喊叫。



由香子马上离开森岛站在濑户川面前,双臂无力地下垂,面无表情。即使如此,她仍然如同献身似的,以自己为肉盾保护濑户川。



不要以为你可以脱身──就跟翠说的一样。有了濑户川的命令,由香子可以做出物理性的干涉,孝巳清楚知道这件事,况且那颗球也不会打中她。



一瞬间,球开始下坠。



正如预料,球锐利地转向,弯了个近乎直角的角度,穿过由香子消失的脚……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球的轨迹后好像带著淡淡的光芒。



一声沉闷的声响,球击中濑户川的胫骨,他「啊!」地滚地大叫。



在这之前,翠早已开始动作。以惊人的脚力迅速来到由香子旁,在她眼前用力合掌,与相扑的虚晃奇袭(注36)如出一辙。(注36:原文为「猫ダマシ」,是相扑的奇袭招数。在敌人眼前拍掌使对方暂时闭眼,制造空隙。)



啪!的声音回响在人烟稀少的河滩,由香子脸上似乎浮现了首次的惊吓神情。



「以鴫原家第三十七代当家灵导师,鴫原翠之名。」



由香子被嘹亮的声音吸引,双眼直盯著眼前的少女。



「我将拋开枷锁,洗涤你现在的业障。」



由香子无力的肢体开始抽搐般蠕动。涣散的眼神聚焦,一脸震撼地凝视著翠。



「山根由香子──前往彼方吧!」



本来以为她会咏唱复杂的长篇经文,结果美丽灵导师要说的话就只有这样而已。濑户川抱脚昏了过去,没办法目睹这一切。他失去了为过去的恋人与自己的守护灵送行的机会。



在他终于发出呻吟、眼眶泛泪地看向这里时……山根由香子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7



「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突然从正后方传来声音,孝巳不由得跳了起来。



一回头,站在那里的正是琉璃。



她穿著一袭浅粉色的背心洋装,肩上背著托特包。第一次看到她穿便服的样子,全身的装扮包含脚上可爱的凉鞋都相当适合她。头顶的鸭舌帽别了平时夹著的河童发夹。



「真是的,打一开始就这么做不就好了吗?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啊。」



她边说边移动到孝巳身边,透过遮阳的手窥视前方。投手丘到捕手间大约十八公尺。但因为距离取得短了些,孝巳他们大约站在距离十五公尺左右的地方。



仔细一看,翠正照顾著失去意识的森岛。旁边的濑户川仍然跪在地上,失了魂般地恍惚。想必他也知道由香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有働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的?」



「大概是从你开始找濑户川同学麻烦的时候。我今天在图书馆写段子,回家路上正好看到。真是Nice Picking呢(注37),肩膀已经没事了吗?」(注37:琉璃刻意将Pitching(投球)说成Picking(撬锁)。)



「我又不是闯空门的。」



简短回覆后,孝巳用左手压住右肩。



如今才发现肩膀隐隐作痛。只要一动,疼痛就更加剧烈。虽说过去肩膀也曾受过一次伤,不过这次痛得锥心,与那次完全不同。



「连暖身都没做就投球啊……这下子没救了。不过以最后一球来说相当漂亮,是个令人佩服的指叉球呢。」



原本就派不上用场的右肩,以山根由香子成佛的代价而言可说是十分划算。毕竟到最后都给由香子添了麻烦。



「虽然规模非常小,但这也算是我的引退赛嘛。」



「真是一段佳话啊,不过你的吐槽点呢?」



连这种时候都要追求搞笑,她的神经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算了,果然像是她的作风。孝巳只能傻傻地苦笑,单手重现自己投出的球轨。



「不是有吗?球一直线漂亮地掉下来了啊。(注38:吐槽点原文为「オチ」,与掉落的「落ち」同音)」



「……」



「呃,就是球……」



「然后?吐槽点呢?」



「……你对别人的装傻有够严苟的。」



琉璃没有理会不服气地瞪过来的孝巳,突然踏出脚步。孝巳无奈地追上去后,她看著前方三人再度开口:



「本来以为这一幕会更早出现。」



「咦?」



「原本预估你会更早就暴走的。这种无聊事究竟要拖住我的搭档多久啊?真是意料之外。得跟翠索取延迟费才行。」



「我说啊……」



「好啦。时机正好,差不多可以做个总结了。」



琉璃如此拉高声量说著时,那三人已经近在眼前。



她对翠怒瞪过来的目光斜眼以对,站在濑户川的正前方。他无力地往上看向琉璃,河童少女则是坏心地笑著回应:



「唉呀濑户川同学,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呢。被森岛同学甩掉、失去由香子同学、没杀成武本,再加上被小混混用球打了一记……可以说是惨兮兮呢。」



濑户川的表情扭曲,不发一语地瞪著琉璃,眼神看起来充满怨恨。



「对了濑户川同学,最后有件事想跟你确认……山根由香子同学肚子里的小孩,是你的吧?」



孝巳和翠代替濑户川发出「咦?」的一声。



「什、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啰。啊,我只是基于兴趣想知道而已。」



「濑户川是……小孩的爸爸?」



「从绀野同学那边听说『由香子自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这件事之后,心思敏锐的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武本是小孩的爸爸,由香子应该不会寻死吧?不管是堕胎还是怎样都好,但她的脑中却没有这个选项。为什么呢?」



孝巳贫乏的想像力完全无法瞭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小孩的爸爸是濑户川,就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了。先不论有没有办法堕胎,由香子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拿掉。因为那是濑户川的小孩,她最爱的人的小孩。」



濑户川沉不住气,以「才没有」开头插话,可是琉璃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就想,她自杀真正的理由,是因为濑户川否认他就是小孩的爸爸。因为被所爱的人拒绝,又被怀疑自己红杏出墙吧?」



正所谓绝望是致死的疾病呢(注39)──琉璃最后耸了耸肩。(注39:丹麦思想家、哲学家、神学家克尔凯郭尔(Kierkegaa)的著作《致死的疾病》。书中以「致死的疾病」譬喻绝望。)



「怎么可能是我的小孩!那一定是武本的不会错!」



濑户川像要压过琉璃似的情绪爆发。捶著地面反驳的他,脸上浮现的神色是平常完全联想不到的。



「到了这种地步还有脸回头啊?和武本大肆亲热,怀孕之后才想找我收拾吗!别开玩笑了!才没有这么好的事!」



濑户川一点都不重视由香子,这件事孝巳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即使如此,他把由香子骂得这么难听,还是令人听不下去。



「那个女的说什么一起休学搬得远远的!还说两个人一起工作养孩子!这不对吧?是她背叛我欸!所以我跟她说,关我屁事,你要去哪随便你!」



「你这家伙……」



「结果她就自杀了!还变成幽灵回到我这里!她死了之后终于清醒了,知道她有义务向我赎罪!」



「原来如此,事情我大致瞭解了。」



听完怨言后没有特别感伤的琉璃乾脆地点头,往右一转踏出脚步。虽然尝试叫住她,但徒劳无功。琉璃只是一直说没有继续待在这的必要了,就飞快地离去。



「等一下,有働琉璃。」



让琉璃伫足的是翠一句话。



翠放下森岛站了起来,眼中似乎要冒火一样瞪著琉璃的背影。那比目前看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都还要愤怒。



「你……这种事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操弄灵体、把他们当作玩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罢手!」



「要是对我的生存之道有意见,随时欢迎你来踢馆。」



孝巳慌张地追在再度起步的琉璃后面。疑问得尽量简短解决才行,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濑户川和森岛交给翠一个人照顾。



「喂!有働,怎么回事?鴫原为什么这么生气?」



琉璃的表情一如往常潇洒。她脸朝前方,叹了声气的同时将帽子拿下。四散的黑色柔丝轻飘飘地在风中荡漾。



「日本兵。」



孝巳听到琉璃突然迸出的单字,皱著眉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说过我身上的怨灵里有个日本军人吧?他现在已经不在我这了。」



「不在你这?」



「刚刚附在濑户川同学身上了,对我的憎恨也原封不动让濑户川同学接手。翠是因为注意到这件事才生气。」



「什……」



孝巳反射性地回头仔细看著濑户川。



他还是一样坐著不动,看起来没感觉到半点异状。



「少了一个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对濑户川同学而言可是不得了呢。」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浑身战栗地询问,琉璃却只是若无其事地低语「给他的惩罚」。



「我的力量可以跟翠抗衡,所以我丢在他身上的怨灵即使是翠应该也没办法轻易驱除。哎呀,暑假一结束我就会帮他把怨灵收回来啦,不过也要他能平安无事度过整个暑假才行。」



此时,孝巳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受到琉璃的恐怖。她是个能将附在自己身上的怨灵转嫁给其他人,而且还一点都不加思索的人。



「这是我个人为了伙伴的复仇。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呢。」



孝巳强压住浑身发寒、不停颤抖的身体,所能做的只有呆呆地回望那双黑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