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张倩媛默了半晌，开口叫了一句。

张倩姗应了一句：“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和姐说几句话。”张倩媛转头对着张母和张父道。

几人犹豫片刻，走远了些。

周围人潮开始往检票口移动着，张倩媛想了想，走近了一些，低声道：“我知道临走了再不说这些，我就没有机会了。我……是个混蛋。”

“嗯，你是。”张倩姗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感慨。

张倩媛眼神复杂地抬起了头，看了张倩姗一眼。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倩姗终于一叹，僵着的神色放松了一些，“我知道我欠你的，我该还，我没有怪你。”

“不是你欠我的，我知道自己有多荒唐，但是犯下的错已经犯下了。当年是我自愿，没有谁欠谁。”

“你犯下的错犯下了，你承担的事情也承担了，我们谁都不用让谁。”她将眼神转开：“这么多年你心里应该也不好受，我知道你失眠了多久，知道你偷偷去找过心理医生，知道你因为那件事情影响有多大，你应该觉得我欠你的，我都理解。”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么多天，张倩姗食不知味寝不寐，心里都装着这件事情。离婚对她的影响当然很大，特别是在这样的事情传开了之后，她甚至都害怕上街，每一个人对她投过同情的眼神，都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将她的自尊凌迟着……

那那有什么办法？她没有办法怪这个妹妹，一句质问都说不出来……

“我是混蛋，我真的是。”张倩媛的眼眶红了，低声道：“我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就应该承担。不应该怪谁……我知道错了姐，你……你别把我想得太坏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当初张家势大，惹的人也多，仇家将目光投向了这两姐妹。当时两人还只有高中，感情非常好，上下学都由专人接送。突然某一天，接送她们的人就多了起来，张父给她们的解释是，最近风头比较紧，刚合并了一个公司，那人有家族精神病史，精神上有些不对劲，不是好惹的人。

但是再之后的一天，车子在半路被拦下，司机受伤，保镖也伤到了手臂，她们被一群人给劫走了，丢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里，晚上还有老鼠在咯吱地啃着电线。

张倩媛害怕，张倩姗更加害怕，大概是交涉不顺利，绑匪又动了邪念，看上了张倩姗，姐妹两人都长得水灵，只是张倩姗更多一份妖媚。凌辱之际，张倩媛机智周旋，将歹徒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并且代替了张倩姗接受所有本该由张倩姗承受的东西……

机场里的喧闹抵不过此刻两人之间的沉默。

其实那个时候的每一个场景，都深深印刻在张倩姗的脑子里――赤裸的男女……张倩媛失神的眼神……她紧紧扣着地面充满了泥垢的指甲，她散落一地的头发，她蹭出血痕的脸颊以及她想哭不出的沉默嘶吼……

多年来，这些场景一直是自己的噩梦。她有时候甚至想，如果当时被Q奸的是自己，可能她要背负的就不是这么沉重的负担了。

再之后，张倩媛的性格开始有了变化，她会时不时抢走自己的东西，炫耀自己拥有的东西比她更多……这些她都明白，张倩媛开始自卑，她必须要努力证明自己没有比任何人差，才能在那件事情之后找回一点点的自我。

“姐……”张倩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不小了，你这么多年忍着我让着我，我都明白。这一次我真的明白错了，你能不能……”

张倩姗摇了摇头，看了张倩媛一眼，“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没有打算报复你。怪你……我当然会，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现在承担的一切都是我应该的，我们两个人都有对的理由，只能这样了……这一次我也只能和过往的每一次被抢了东西之后的反应一样，让给你。”

“姐你别这样……”张倩媛心里难受，但是情绪终究说不出口。

张倩姗笑了笑道：“你放心，去了那边有什么不顺的，给我打电话，你还是我妹妹，我也还是你姐姐。”

张倩媛抿了抿唇，说不出话，半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众人重新走了过来。

几人稍稍话别，张倩媛便拖着行李箱离开，托运了行李之后，独自走向安检。

她最后看了那边一眼，几人都站在门口，张母已经捂着嘴，十分不舍。这事情的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他们只能等待……没有尽头。

张倩媛转身，捏了捏手指，忍着泪意，转身离开。

张倩姗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张倩媛的背影，就像望着很多年前仓库里，在她要被凌辱之前，那个毅然决然站起来对着歹徒嫣然一笑并将她一把扯在身后的人一样……心里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