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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2 / 2)

  他的歌, 像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干净清凉的低沉嗓音,又带着些微的电质感, 像是冰冷的寒水被兀地点燃, 继而奋不顾身、将所见的一切皆烧为灰烬。

  我仔细地听了一会, 发现那开头的部分,发音很像拉丁文,随即他轻吟了几句, 熟练地转换旋律, 才变成了歌词热情的通用语。

  琴声慢慢加高了调子, 用和弦丰富音色;鼓点指挥着节奏,贝斯是不可少的佐料——而乐队的灵魂, 就是那个诱惑力十足的主唱了。

  一个好的歌手,英俊漂亮的皮囊是其次;他最出众的地方,却是相貌之外,那股在台上唯我独尊的特别气场和存在感。

  强烈的个人魅力, 让他众星拱月般难以被忽视, 明明站位是正常的乐队特点, 但其余人仿佛失去了颜色……

  只有当他将狂热的气氛席卷而掷去,才仿若点亮了小世界。

  听了两首很要求歌手爆发力的快歌, 在已经炸成烟花的全场热潮中,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只顾着听歌,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筱在哪里!

  我朝着右边瞥了一眼, 程甜这姑娘正满脸红晕, 听得如痴如醉, 挥舞着手上的东西,完全融入了一片亮色的海洋……

  嗯,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少女啊,向来都是这么简单轻易地、因为荷尔蒙叛变心意的存在!

  我的视线掠过大长腿主唱、娃娃脸贝斯、激情弹奏的键盘,最后落在舞台的一角,架子鼓手的身上。

  找到了!

  剪得比狗啃强点的黑发凌乱地梳在耳侧;还未熟透、带着稚气的小青年非常投入地棒击鼓面,不时用旁边的铃和锤添加声音的层次感;他眼睛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里。

  ——这就是我那个曾经被爱恶作剧的表哥故意绊倒在地上,哭了几分钟;结果我给了个棒棒糖,就破涕为笑、很快哄好的傻白甜小堂弟。

  而现在……

  他居然变得这么耀眼,这么有男神范了(家长滤镜,不接受反驳)。

  能在这样宽敞明亮的舞台展示自己的爱好,还有大把快把嗓子叫破的迷妹迷弟——这种‘弟弟要变成大明星了’的认知,让我有了种吾儿初成长的诡异自豪感;于是,我忽视周围疯狂叫嚷着“leon”的声援,坚定地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发光棒,左手三个右手两个,顺着鼓点、很有节奏地给小筱加起了油。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因为离主舞台的距离比较接近,其实我还有点期待——小筱会不会突然发现我的存在,等演出结束后,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和小鸟似的欢快地朝我跑过来,然后拉着我去吃点心之类的。

  我的童年有点不幸;其他年纪相近的同龄人,从小到大,总会带给我无穷无尽的挫折和受挫感,影响力强到让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但小筱与之对比,却相当天使了。

  他从来不会乱招惹女孩子,遇到追他追得太猛的,还会害羞地专门打电话向我求助应该怎么办;甚至,他小时候也说过什么“长大了要娶最漂亮的姐姐(就是本人)”——这种讨人喜欢、听起来又特别顺耳的话。

  虽然当真就免了,不过我还挺中意他的这种率真和诚实的——说长大想娶姐姐什么的,虽然梗很老套,但被小孩子说出来,不觉得很可爱嘛!

  乐队唱到第六首的时候,金发主唱leon的声音还是依然沉稳好听,气都不带喘,我却站得有点腿麻了……

  年轻万岁,一般这个点我都该洗洗睡觉了耶。

  因为前排是有座位的,于是,我在左边的男孩子一副整个人快要晕倒的尖叫声里,弯腰捶了捶腿,打算小坐一会歇息片刻。

  在掏手机默默拍一张发到朋友圈、和老实待着之间犹豫了下,遵守纪律的良心还是压倒了我好想炫耀的心情;我一屁股坐了下来,缩到程甜的身后,慢悠悠地像道路指挥一样点着荧光棒——没力气了,不能和旁边的小姑娘小伙子跟耍双节棍似的。

  我半倚着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然后停手歇会,再甩一甩。周围的观众依旧沉浸在火热的氛围里,没一个人有兴趣注意我……或者说注意其他人正在做什么:入眼,是一片无边际的亮色,刚刚还有我的一份助力;传入耳的尖叫声(真有力气)、摇滚音乐声,让耳鸣也变成了常态,甚至还能跟着歌变换耳鸣的频率高低;只跟风了一会,我的喉咙就发出了渴水的抗议,可我不敢去喝水,因为现在去上卫生间是很不现实的;连闻到的空气,都带着热风和汗味儿……

  好吧,我只是有点累了。

  真是佩服搞艺术的人,没有体力,简直十分钟都撑不下去。

  我托着腮,视线从小筱那里挪开后,又不自觉地看向了身材高挑的leon主唱。

  作为全场的焦点、众人瞩目的中心,他对观众的态度不算特别热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音乐上,对互动没有太大的兴趣——间隙的时候,几乎都是贝斯手的solo来活跃气氛;他就喝口水,消失三两分钟,继而再若无其事地回来——但这样算得上我行我素的表演风格,反而为他带来了最高的关注度,甚至连每次出场都能得到铺天盖地的欢呼。

  而那个时候,他又弯唇一笑,开朗地朝下面挥挥手……这样冷热交替、真实态度成谜的偏好性做法,颇有种让人看不透真人如何作想的感受。

  也就是地下演出才能随心所欲,剑走偏锋了;要是正规的乐队主唱,肯定是不会这么干的吧……我不确定地想。

  就在我心里琢磨这么有个性的乐队,却偏偏不用大写字母命名,反而卖萌般地以‘熊猫’作为主题名称是个什么用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站在那里的leon,突然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仿佛在说:我唱得这么棒,你坐着不动是几个意思?

  前面的人那么多,我想,可能是太吵又太晕,出现了幻觉,就没怎么在意,便继续捧着下巴看他;然而五分钟后……

  我实打实地,捕捉到了他朝我望过来的那一瞬。

  切切实实的眼神交汇,让我知道刚才不是我眼花了的错觉——人家在台上如此卖力,观众坐着扫兴……的确有些不妥。

  被点名提示后,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想了想,就丢开手里的那五根小筱色,从怀里摸出那根金色的荧光棒,调了个最接近leon那双深邃眼眸的色度,在他转过身之前、就重新挥动起来。

  这样应该就能留下好印象了吧!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看我,但我打赌;他绝对用余光瞟过了的。

  我心里松了口气,寻思说不定待会要认识认识,给小筱的朋友留下不真诚的记忆就糟糕了。

  可是……

  让我没有想到,我刚放下紫色的荧光棒,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有抬过几次头、只顾着沉迷打鼓的观筱却像是和谁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抬起头,他的视线直直地和我撞到了一起——他先是用无比惊喜和兴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看,向我露出了可爱的梨涡,还做了个“等我”的口型;然而,当他的视线朝下,发现我居然只拿着一根金色的应援棒,不像别人,起码都是三根不同的颜色后……

  他的神色一僵,鼓点就有些乱了起来。

  我同样僵硬地站着,很想呐喊一声“小筱你听我解释!”……可他却很快地恢复了过来,也不看我了,而是又闷闷地低着头,敲起自己的架子鼓。

  那声音,比刚才要重了两个度。

  我我我好冤呐!

  ………

  不知所措的又听了几首歌,中间还轮到了观筱的solo;他人高马大的,却缩在位子里,也不吭声地来了段蚩尤敲鼓——调子重的,好像那几面鼓的皮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