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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2 / 2)

  自打入了红楼,这还是宋辞首次感受到力所不及之处,难免有些颓丧,自顾自地低头踢着小石子出气。

  老天好像也要和她作对似的,淅沥沥洒下一片朦胧细雨,携着秋日时分独有的寒意格外刺骨。

  宋辞抬手在眼前搭起雨遮,急匆匆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跑去,林子中间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尽头正好有间草棚可以避雨。

  她进了棚子,借着四周草帘子的掩护找了件披风出来穿上,本想着弄杯热可可驱寒,忽然听见草棚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宋辞悄悄顺着草帘之间的缝隙看过去,只见两个年级尚幼披着蓑衣的小尼姑一路抱怨着往这边来。

  当中圆脸的小尼姑口里说个不停,“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偏要请来一尊佛爷压着。原先已经有了个让人吃不消的妙玉,现在又来个什么了缘师太。虽是了缘,一概吃用竟比妙玉还讲究三分,这还算什么出家人,也不怕亵渎了佛祖。”

  紧跟着的小尼姑附和道:“阿弥陀佛,快别说了。我听静慧师姐说,这了缘师太是有大来头的,能落在咱们道场也是天命所赐,绝不可怠慢。”

  “若连清净自在的出家人也要分个三六九等,那还吃什么斋念什么佛?就像今日,人家不过是见风受了点寒气,明明有备用的丸药,还非得让你我冒雨现去按方子抓药。难道你我的性命就那么轻贱?”

  圆脸的小尼姑越发委屈上了,“万一咱们也受寒一病死了,不知有谁能来心疼。”

  “呸呸呸,童言无忌!”

  旁边的小尼姑急忙伸手去打她的嘴:“既然知道没人疼,更要好好爱惜自己才是,做什么把死啊活的挂在嘴边。不修今生修来世,阿弥陀佛,莫要再口出妄言了。”

  等两个小尼姑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走远了,宋辞才从草棚里闪身出来。

  她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这两位小尼姑口中的了缘师太或许就是失踪已久的秦可卿。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宋辞换上斗篷,隐匿身迹朝着小尼姑来时的方向追去。

  没走多久,就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不远处竖着一堵白色的矮墙,当中围绕着十几间质朴的房舍,青烟缭绕,颇有些出离尘世的意味。

  在佛堂身后的小院,宋辞很容易就找到了化名了缘的秦可卿,还有同她一样带发修行的贾惜春。

  想来皇家仍是看在血脉之情默认了这颗沧海遗珠的存在,也给了秦可卿一份最好的归宿。

  宋辞在窗外静静站了半晌,看她们姑侄二人事事妥帖,虽不能随意出去见人,但远胜过原本的境遇,心中的遗憾也跟着放下了。

  天空依然飘洒着细雨,宋辞却如同沐浴在春光之中。

  投身红楼近十年的光阴,还没有哪一刻能让她觉得如此轻松美好,仿佛身上的千斤重担全部卸下一般。

  甄英莲的宿命已破,其余诸位短命鬼也有了各自的前程,除了封氏母子,此方世界她再没有什么可牵挂的。

  回到京城,宋辞好好陪着封氏和三个弟弟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把来日他们母子可能遇到的困境都细细设想一遍,交给封氏一瓶足以保命的丸药和一匣子价值连城的珍贵宝石。

  到底母女连心,封氏见女儿无缘无故地拿出这些东西来,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但她心里明白英莲不比常人,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含泪收下,藏在了隐秘之处。

  临近新年,林如海在大朝会上献出了番邦最新的火器及战舰图纸,因着废太子一事遭受打击、逐渐将权柄交付到儿子手中极少临朝的康熙帝龙颜大悦,当庭加封林如海为安乐侯,世袭三代始降。

  林如海再没想到还能亲眼看见林氏一门重复荣光,顿时喜极而泣,连往日的风度也不顾了。

  只有一直守在宫里的宋辞知道康熙帝为什么肯下大力气恩赏林家。

  为了避免再赴国难,她曾连续七日将那一百多年间的战火与苦难如同印记般嵌入两代帝王的脑海中,希望他们能将这份影像世代传承下去,谨记亡国之耻。

  正是因为掌权者骨子里对西方蛮夷的痛恨与提防,林如海的进献才有机会得到了翻倍的回报。

  重新登入勋贵之列的林家大摆喜宴,宋辞也顺势再次见到了退出视线已久的荣府众人。

  恢复了白身的贾家人在搬出敕造府邸后一齐挤进了外城的一座四进大宅,因为家产全被抄没,这房子还是林如海友情提供的。

  只是说是租住,贾家却没出过一分银子的租金,房契也在林黛玉手中。

  现今的林妹妹成了贾家最大的依仗,再不敢有人对她不敬,与封氏在林家的地位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

  遭受连番打击的史太君依然硬朗,而原先出事时喊着分家的大老爷贾赦见银钱人脉都在二房那头,反倒宁死不肯离开母亲,非要带着儿孙一起尽孝。

  大房父子二人的妾室不甘从此只能落魄度日,整天为了一点子吃用闹得乌烟瘴气,贾母不忍二房也跟着糟心,终是咬牙顶住贾赦的抗议分了家。

  家里明面上除了李纨的嫁妆是二房的,仅有太太奶奶离府时身上带出来的几件首饰,这些零碎物品个人归个人,没什么可争议的。

  只有眼下住的宅子,虽是林家出的,但因贾赦一家无处可去,贾母也做不出将亲儿孙撵去街上自生自灭的事情,只让人从中间起了一道墙,另开院门,两家从此各过各的。

  林黛玉怕贾母为难,格外将手里买的小庄子献出了一个。

  她的嫁妆虽然被抄,大头的压箱银子却偷偷保住了。有这几十万两在,不说一个小小的十顷庄子,再买大院另搬出去也使得,只是看在外祖母健在的份上不好说出来罢了。

  贾母见外孙女如此体贴人深感自家拖累了她,从此越发捧着黛玉,气煞了原本就嫉恨在心的邢夫人。

  她不敢朝婆婆使气,只成天拿着院子里的小妾姨娘撒火,偏偏这些人又没一个好惹的,从此更是纷争不断。

  王熙凤保住了儿子女儿,也不管贾琏如何鬼混,只一心打理庄子,想方法开源节流,好为孩子多攒些体己。

  大房一天混过一天,二房却如同春日的草木一般焕发欣荣。

  贾宝玉自打遭了这番牢狱之灾,好像整个人突然明悟了似的,整日里跟着贾政一起督促家里的小子读书上进,想要凭自己的本事为父母妻儿遮风挡雨。

  王夫人见儿子发奋图强,媳妇也舍得花钱孝敬公婆,连嚣张了十几年的赵姨娘都缩起尾巴做人,再没有其他念想,只专心照顾孙子,偶尔去庙里给远在茜香的大女儿添点香油钱,求神佛保佑她平安顺遂。

  借着林家封侯的好日子,史太君带着一家老小以姻亲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满堂宾客面前,希望能借机为宝玉和家中已过花期的孙女探春谋个出身。

  林如海明白贾母偌大年纪仍是放不下儿孙,便不去理会,成不成只随她自己去碰运气。

  前院气氛正好,后院的女眷也没闲着。

  为了纪念这个值得铭记的日子,林如海特意跟圣人求来了宫廷画师,好为家里人作画留念。

  托着林家的福,不单宋辞和封氏母女留下了合影,连银角大王也有幸得到了此生唯一一张彩色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