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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僧第101节(2 / 2)


  “是这样的吗?”

  战长林把信打开,摊在恪儿面前。

  烛灯燃在案角,光影里,信上字迹笔势刚健,矫若惊龙,一行行看下来,就算不知所写为何物,也很难不被其激荡纸上的气势折服。

  恪儿摇头:“不是这样的。”

  战长林的眼眶一瞬间发红,挤出一笑:“要看清楚哦。”

  恪儿放下泥叫叫,肯定地道:“很不一样的。”

  战长林点头,收走信,笑着又揉一揉恪儿的脑袋。

  恪儿蹙眉。

  战长林的手在发抖。

  “今夜我有点事,叫琦夜陪你睡一晚,好吗?”

  恪儿听到战长林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这声音是哑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发现今晚的战长林有些不一样,他大概是真的有难受的事。

  恪儿握紧手里的泥叫叫,没有反对,点点头。

  战长林叫来侍女。

  恪儿走后,大殿里空而冷,冷而静,疾风吹着覆压窗柩的树影,飒飒响声震荡四周。

  战长林握着那封信,走回寝殿,来到窗前,沉默少顷后,“啪”一声推开窗。

  压在风声底下的细碎水声传来,开窗后,战长林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银丝被裹挟风里,飞溅在脸颊上,手上,手里的信上,战长林想到刚才恪儿的回答,指节发白。

  ——舅舅的字很好看吧?

  ——没有阿娘的好看。

  别院里,一盏烛灯影影绰绰,案几上,摆着居云岫刚用过的笔墨纸砚。

  ——所有人的字你都能模仿吗?

  ——嗯。

  ——居松关的也能?

  ——能。

  风声啸耳,信在手里蜷缩成纸团,一个巨大的秘密似困兽挣破铁笼,山崩地陷,一幕幕画面如碎石砸向胸膛。

  奉云县驿馆里,黑夜茫茫,从居云岫房里回来后,一封盖着太岁阁泥封的密信凭空出现在窗前。

  是“居松关”写来的,以军事为由催他速回长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他到居云岫房里去前,她正在屋里写字。

  窗前的案几上残留有墨香。

  两天两夜的奔波后,他披星戴月赶回长安城,在空荡荡的万春殿里,见到阔别两年的“居松关”。

  因为战中受伤,“居松关”再次病倒,一声不响躺在床上,他伸手想摘他的面具,被奚昱阻止。

  ——公子,少帅不愿任何人再看到他的脸。

  数日后,他决心趁着赵霁前往奉云接亲,对他暗下杀手,居云岫提前获悉消息挺身而出,茂县河水边,他们开诚布公,关公庙里,又因为前往洛阳卧底一事再起争执。

  ——做此决定的,究竟是他,还是你?

  ——没有分别。

  洛阳赵府大婚,居胤伏诛,长安城里突发军变,他再次赶回太极宫,处理完梁昌进一行后,走入万春殿。

  奚昱如影随形。

  ——我每次进来你都要跟着,是怕我杀他不成?

  ——殿里没有其他人在,我怕少帅突然醒来,身边没人伺候。

  他懒得理这些琐碎的理由,走到“居松关”床边,以天热为由,提醒奚昱不必再给他戴着面具。

  ——至少没人在时可以揭下来,给他透透气。

  奚昱没有同意。

  他一直没有看到过“居松关”的脸。

  返回洛阳后,在白马寺山外的别院里,“居松关”苏醒的消息传来,他心里既喜且怯,害怕回去以后,又面对一扇永远向他紧闭的门。

  居云岫揶揄他。

  ——天大地大,我跟我溪姐在他眼里最大,你抛弃我,就是触他逆鳞,拔他龙须,他当然要收拾你。

  他苦笑,不相信自己的惩罚仅仅如此。

  ——是收拾我,还是在恨我?

  居云岫唇角的笑淡下来,那天余霞散绮,她眸光里倒映着漫山遍野的暮色。

  ——他不会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