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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2 / 2)


  燕昊抖着一双手将那信接了过来,飞快的展开了那张信笺,匆匆的看了起来:“昊儿如晤……”他慢慢的往下边看了过去,越往下边看,一颗心便越发的沉,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母后,竟然被关进了冷宫!父皇竟然如此糊涂,不顾夫妻情分,被那些奸佞之臣牵着鼻子走,做出这等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信笺上边有着几处明显的泪痕,因为那些字都已经被润染得化开来,只能凭着推测才知道上边写着的是什么内容。燕昊望着那张泪迹斑斑的信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涌出,那是一种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还有别的消息没有?”燕昊抬起头来喘了一大口气,伸手捉紧了衣裳的领口,一双眼睛盯住了御风:“不许隐瞒!”

  “皇后娘娘给了我一只镯子,她说……”陆凝香抬起手来,刚刚想把萧皇后的话告诉燕昊,却被御风的话打断:“是夜,冷宫走水。”

  燕昊将陆凝香的手拨到一旁,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走水?有人伤亡否?”

  “只知走水,并未得知是否有人伤亡。”御风有些担心的望着燕昊:“太子殿下,你千万别着急,还不知道实情,只是江都街头巷尾的传言罢了。”

  燕昊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身子摇了摇,可最终还是站得笔直,抬起衣袖掩住嘴,放下手来时,玉白色的云锦衣裳上已经殷殷的开出了一朵艳红的花。

  第四十六章

  四月的阳光很是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片,花香混合着药香在空中弥漫开来,飘过了院墙,慢慢的散发殆尽。

  “太子殿下今日好些没有?”陆凝香一步跨进了院子,朝站在走廊下的青莲询问,声音里有几分焦急:“可还在吐血?”

  青莲摇了摇头:“好些了,大夫说昨日只是急怒攻心,让太子殿下静养几日便好。”

  “又说是急怒攻心!”陆凝香跺了跺脚,脸上有一副愤怒的神情:“我觉得那大夫实在是庸医,如何这么久了,太子殿下的病还没好?”

  “明玉,你将这药罐里的渣子倒到这个纱布包里。”青莲指着那药罐子吩咐明玉将药渣子包了起来:“赶紧去将这药渣倒在旁人经常走的路上,让别人踩了药渣将太子殿下的病气带走,过两日便会好了。”

  “真的?”陆凝香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灵验不灵验?”

  “灵验,如何不灵验?”青莲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喜的神色:“以前在宫里头,若是久病不好,都是这般做的,还有些心地不好的娘娘,故意将药渣埋到与自己不对付的那位门口,就等着她出门踩了带病气呢。”

  “若是这样灵验便好,阿弥陀佛。”陆凝香抬起手来合掌念了一声,那绿幽幽的镯子不住的晃着光影,看得青莲心中一阵难受,这本来是皇后娘娘手腕上的东西,现在却挂到陆凝香手上了!虽然她知道是皇后娘娘赐给陆凝香的,可她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陆凝香朝青莲笑了笑,抬腿便往屋子里走了进去,燕昊正斜靠在床上,手中拿了一张纸条在看,床边坐着云州刺史,满脸沮丧的神色。

  “漳州还是失陷了!”燕昊的手一松,纸条便飘飘的落在了床上,燕昊的那张脸就如木雕一般,已经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漳州只有一万人马,可高刺史却能带着将士们死守了三日三夜,实在已经尽心了。”云州刺史低声说道,心中也在为自己的同伴心有戚戚焉。云州若不是城防坚固,又有太子殿下亲自督战,恐怕也早已沦陷,可现在瞧着,云州沦陷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燕昊拿起那份飞鸽传来的书信又看了看,喃喃道:“高刺史,真是好样的,若人人都似高刺史,我南燕如何会落到这种地步!”

  实在是失望,心中越来越冷越来越焦急,燕昊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边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到能理清的头绪。他盼了好几日,盼望着的援兵没有见到影子,倒是各处告急的信息不住的朝云州涌来。

  江州失陷以后,大虞军马继续朝前进军,漳州虽然兵力很弱,但漳州刺史却很有骨气,没有像江州那夏袆晟一般举起白旗投降,而是带了漳州的将士们一起苦守,虽然漳州兵力弱,可也抵挡了三日三夜,给后边的黄州腾出了备战时间。

  燕昊已经派了一万人马过去支持,也与其余的州群去了书信,希望大家能派兵增援黄州,黄州本来有两万人马,若是能凑到五万之数,倒也能像云州一般抵挡一段时日,只是兵部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燕昊心中十分焦急,几乎都快要将手下的纸条撕成两半。

  “现在也只能指望兵部早些调兵了。”云州刺史也是无奈,若皇上再是这般闭目塞听,南燕亡国就是迟早的事情了。他望了望脸色苍白的燕昊,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你好些休养着身子,云州百姓还指望着你呢。”

  燕昊点了点头:“柳大人,你去罢,我自然明白。”

  “昊哥哥。”陆凝香心疼的望着燕昊,他清瘦了不少,原先丰神俊逸的一张脸,现在却憔悴了不少,让人瞧了都未他觉得惋惜。

  燕昊抬眼望了望她,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你有事情?”

  陆凝香将手紧紧的握着那只手镯,很想将萧皇后嘱咐她的话说出口,可那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想了又想,她只能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燕昊面前:“昊哥哥,你看看,这手镯好看吗?”

  这是皇后娘娘天天带在手上的镯子,想必燕昊能认得出来,等他来询问这镯子怎么到了自己手腕上,自己再顺理成章的将皇后娘娘的话说出口。陆凝香伸出手站在那里,满眼的期盼,只希望燕昊快些开口询问她。

  燕昊瞥了一眼那只手镯,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声:“陆凝香,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让我看手镯?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你竟然越发无聊了。”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燕昊从床上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衣裳抚平,望了望站在屋子一角的御风道:“御风,走,跟我出去一转。”

  陆凝香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燕昊带了御风大步走内室走了出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昊难道看不出来那是皇后娘娘的手镯?不可能,绝不可能,陆凝香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燕昊肯定是故意的,他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明欣走了进来收拾桌子上的茶盏,望了望站在那里的陆凝香,嘴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陆小姐,还请走开些,奴婢要收拾屋子了。”

  这位陆小姐可真是不识时务,这个时候竟然还拿了手镯来问太子殿下好看不好看,她以为她是谁?她又不是那位慕小姐,若是慕小姐伸出手来让太子殿下看这只手镯,太子殿下肯定会是微微笑着赞着镯子颜色好,恰恰能衬着她肌肤赛雪。

  陆凝香望了一眼明欣,气冲冲的甩了甩衣袖,大步往院子外边追了出去,好不容易追上了燕昊,却见他与御风走出了角门,那边停着一辆马车。

  “昊哥哥,带上我。”陆凝香大喊着跑了过去,可燕昊就像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一般,掀开马车帘幕便钻了进去,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陆凝香站在角门旁边的大树下,两行清泪流了出来:“昊哥哥,你好狠心,我是皇后娘娘认定的媳妇,你为何却如此对我不理不睬?”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将陆凝香的群袂吹得翩跹起舞,她伸手抹了抹眼睛,恶狠狠的骂了一声:“慕微,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在作怪,害得昊哥哥对我不理不睬!”

  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那树上的鸟雀在婉转啼鸣,一片花瓣从枝头慢悠悠的飘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又慢慢的溜了下去。

  阳光透进了马车,一点点温暖的金黄颜色,燕昊端坐在马车上边,一张脸似乎没有半分生气,平静得就如一面镜子,只是这面镜子却只是照着表面的东西,看不到人的内心深处去。

  “太子殿下,陆小姐不是故意那般做,她想要你看那只手镯是因为……”御风坐在一旁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他觉得有些不忍心,燕昊对于陆凝香,实在是太冷淡了些,就把她当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陆凝香对于燕昊的感情,刺史府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唯独只有燕昊故意当做不知道,在去江都之前,御风认为燕昊这般对待陆凝香没什么问题,可去了江都以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陆凝香是皇后娘娘给燕昊选定的太子妃,当时他在场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御风觉得陆凝香远远不及那位慕小姐,可毕竟这是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人,这男女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还轮得上自己去做主的?

  燕昊淡淡的看了御风一眼:“那手镯,究竟怎么了?”

  “我便不相信太子殿下看不出来那手镯是谁的。”御风见着燕昊这神色,心中也是难受,眼睛盯着车厢内不住在飞舞的金色阳光,气鼓鼓道:“那是皇后娘娘的手镯。”

  “我如何能看不出?”燕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萧皇后写给他的信很是清楚,让他弃了云州城,带了陆凝香与青莲隐姓埋名去生活:“南燕离破国不远,你父皇早已昏聩无能,在那帮奸佞小人怂恿下,将你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母亲跟着南燕陪葬已经足够,你不要为南燕再断送了你自己。凝香是我给你选的正妻,青莲是侍妾,你带着她们,带了手下隐居避世,好好的过日子便是。”

  这是母后给他的安排,陆凝香是正妻,青莲做侍妾!燕昊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一颗心纠结得如母后那皱巴巴的信纸,无论如何也抹不平整——自从遇见慕微,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别人。

  他不要陆凝香,他也不要青莲,他只要慕微!

  拿着匕首搁在自己脖子上的慕微,靠在树上脸色苍白的慕微,站在湖畔回眸而笑的慕微……她的脸孔在自己脑海里交织着,不断的浮现,越来越鲜明,始终没有消退过。

  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没有谁能比得上她,自从见到慕微以后,他的心里边再也装不下别的人。母后虽然是为他好,替他安排好了以后的一切,可那两个女子都不是他想要的人。他知道自己与慕微今生今世要在一起十分困难,可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去试上一试,即便今生得不到慕微,他情愿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另娶他人。

  燕昊摸出了怀里的埙,手指轻轻抚摸过它光滑的表面,那埙的口子上仿佛还有着她口脂的香味,那般淡那般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