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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2 / 2)


  明堂惊讶得眼珠几乎掉出来,说话都有些结巴:“秦道、师弟不满百年便能结丹,果真是天资纵横。贫僧修至这金刚位却是苦修了三百年……”他的目光围着乐令打转,从骨骼到筋肉无一漏过,特别是看向他浑圆的后脑时,眼中满是欢喜赞叹:“师弟根骨绝佳,若是修苦行功法,定然不止如今的成就,至少能到天耳通、甚至宿命通境界……”

  乐令心头发毛,实在不敢再让他对着自己满头青丝看下去,连忙回忆在红莲宗听过的那丁点儿佛法,问他如何“一行三昧”。

  这一问却搔到了明堂的骨头里——清净宗不像红莲宗那样一味苦行,更注重讲论禅理。出门这些日子无人辩难,如今终于有人向他求问,一腔佛法便如天河泻水一般向乐令灌去。

  直说到会元阁修士拿来鉴宝大会清单,乐令才假借看单子的机会偷得了一丝清闲。明堂在旁静静等了一阵,终于说了一句乐令爱听的话:“原来秦师弟也要在鉴宝会上买东西,这些日子咱们倒可以常在一起参研佛法了。若是师弟有意,回到陆上之后不妨也随我回清净宗小住,《坛经》微言大意,不是几天就能讲明白的。”

  这位高僧极是平易近人,佛法更是宏大精深,有教无类。还在乐令洞府中的湛墨和三名妖修后来都被他堵到过,明堂大师一视同仁地讲予他们讲经说法。他法力本就高,佛法又专门克制妖邪,再加上乐令有心相护,湛墨便不得动手,也陪着主人老实听着;而那三妖则是为了陪湛墨,同样也跑不脱每日听经。

  这日子一天熬过一天,听得四只妖怪一个老魔都心如古井、了无生趣,会元阁的鉴宝法会才终于召开。

  明堂和尚的座位与乐令隔得尚远;三名妖修的座位也在数丈之外;唯有湛墨身为乐令的灵宠,得与他同行同座,被江山晚引进了二楼一处玉屏隔出的隔间。

  那隔间两下也有其他修士在座,正面对着雕花栏杆,楼下正中有玉栏围起起一座三层法坛。坛上头摆着一张非木非石的圆桌,桌上拢起一层水晶罩子,将要卖的宝物笼罩其中。能入得这会元阁的,修为至低也已筑了基,目力极佳,透过那道水晶罩便可清清楚楚地看到下方所罩的东西。

  头一件展示出来的不像什么宝物,而是纸墨所书的本册残卷。上头字迹已被施了法,仅能看到最上头三行,乐令也算得上通晓阵法,看了几眼便觉出,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精妙阵法。

  那阵法铺排原理十分简单,不过是普通的五行干支生克,只是炼阵时所需之物十分独特,并非寻常布阵用的赤帝体雪、丹山月魂之类天财地宝,而是纯正的十二地支精气。其结成的阵法却是更独特——若依其理推断,这阵法并非用于抵抗外物攻击,亦非用来困人,而是彻彻底底的攻击法阵,能将一切阵法幅射到处都化为死地。

  短短三行字,便看得乐令额上汗水涔涔渗出,心中似有巨锤鼓动,无论如何也想得到那残页——那上头所讲的阵法,正是配合他的阴阳陟降盘的绝佳阵法,若真能布成,其威力简直可以横扫正道门派。

  台上那名修士的声音在他耳边泠泠响起:“这册残卷是在西荒一处上古洞府中发现的,乃是当年阵法第一人松阳道君所著。其中不仅有松阳道君炼出的高阶阵法,其最后两页中还约略提到了洞真阴阳陟降盘制作的思路,各位炼阵的道友不可错过。此卷因有残损,底价只作五十上品灵石,价高者得。”

  乐令并不打算动用华阳道君给他的法宝囊,但上回在代间仙君那里搜刮来的半墙灵石已足够让他底气充足,当下起身应了一声:“五十一块上品灵石!”

  不远处竟有人与他同时报价,两人声音一同落下,倒叫下方主持之人愣了一愣,不知该看应谁。乐令目光只盯在那卷册子上,绝不肯让与旁人,立刻加价:“六十块上品灵石。”

  73、第 73 章 ...

  那声音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投入这么多灵石。底下修士再度问价时,那人才又将价格抬了上去:“六十一灵石。”

  这回乐令并没开口,旁人也没与他同时竞价,乐令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人的声音。那道声音听起来十分随意,又带着些志在必得的强硬,音色清朗疏阔,听在乐令耳中甚至觉出有一丝耳熟。只可惜这句话太短,他一时想不起从哪听到,另一名竞价者的声音便将他脑中余音盖了过去。

  他也就放下此事,又往上加了十块上品灵石。

  几回竞价下来,那本书的价格已被炒到了百枚上品灵石。一本对于没有阴阳陟降盘的修士形同鸡肋的残卷,值得这么多灵石吗?与乐令竞价的几名修士也犹豫了起来,加价时恨不得一块一块下品灵石地往上加。

  唯有那个一开始就与他同台竞价的声音仍在坚持,每次都在他所出的价格上加上一块上品灵石。那人的声音亮出的次数多了,乐令也循声找到了其人,正座在楼下鉴宝台不远处,只是座位普通,不似他持着华阳道君的牌子,得上二楼贵宾席。

  虽然那人并未回头看他,背影却是越看越眼熟。乐令细细回忆,终于将这背影从众多记忆中揪了出来——此人竟是当初他们自清元洞天回罗浮时,硬将池煦拦在洞外,还要彻查众人随身物品的明性峰修士。只是他叫什么来着?

  仿佛是察觉到了乐令的目光,那修士也从下方抬起头来,目光与他恰恰接触,不加掩饰的厌恨和杀意一闪而逝,嘴角却又扯起一抹狠戾的笑容。对视的这一刻,那人的名字已弹到了乐令的唇边,随着他的呼吸低低吐了出来:“谭毅!”

  可他怎么会离开罗浮,又怎么会跑到这会元阁来与自己竞价的?难不成云铮还是明性真人也要买东西?他们应当是不会买这卷阵法残卷,若说是这人与步虚峰有仇隙,故意为难他还差不多。不过有湛墨和他这三名属下在,谁为难谁还说不定……

  乐令听着他再度加价,却只冷冷一笑,再不争竞,而是把湛墨拉到身旁,悄然传声,让他吩咐那三名妖修属下替自己出价。冰揭罗宫有自己的传音法,湛墨口唇微动,身旁隔着几座隔间,便传来无患优雅醇厚的声音:“一百五十上品灵石。”

  这价格又提上了近五十枚上品灵石,那些炼阵的修士也都觉着不值,场中再无第二个声音。下方的谭毅回头看了乐令那隔间一眼,似乎是确认了出价的人不是他,也就满足地不再抬价,任由那残卷落到了无患手中。

  会元阁做事十分利落,下头那副极品丹鼎“阴华羽盖”还未竞完价,阵法残卷便已从降真等三妖的隔间送到了乐令手上。

  那本残卷虽不如玉简方便,但上头的阵法亦有图画展示,看起来清晰易懂。

  只是那主持之人介绍得有些差池,这本书里并无制作陟降盘的手法。残卷前几页都画着阵法,注着布置阵法时的要诀;而翻到最后几页时,却是阴阳陟降盘中精气排布的层次方位,也就是阵盘完全炼化后,其中精气分布的全貌。

  乐令不由有几分后悔——倒不如就让姓谭的把这书买去,看看他花了一百五十灵石买下这种东西,脸色该有多么好看。待这鉴宝会结束,再叫降真他们出头,以灵石或别的东西换了这残卷……

  啧,在罗浮待久了,他做事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乐令叹息着低下了头,羊脂玉般光洁柔软的手指就搁在书册上头。以他金丹宗师的智慧,翻过这一遍,就已将书中阵法完全记下,只差将来配合阴阳陟降盘运用而已。他看着的并不是书上图文,而是自己这双能断金碎石,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手。

  这双手曾经对上阳神真君也不会软,眼下却已变得谨慎畏缩。在强大的仇人面前明哲保身也就罢了;怎么连对着这样的跳梁小丑,都要反复思虑该如何对待;心底甚至宁愿息事宁人,失了快意恩仇的胆气?

  他在师尊座前时,功力也不是一步登天的,当年未晋元神之前,实力也一样不足,却何曾这样窝囊过。乐令双手慢慢绞在一起,将那本阵法残卷收入法宝囊中,冷冷盯着下方的谭毅。

  一件件天材地宝次第展出,谭毅终于再度竞了价,他要买的却是一团姆指大小的纯净火精,想来是要替云铮买回去浇铸元婴的。罗浮的功法对五行精气依赖太深,云铮一个阳神真君的弟子,竟也要派人出门采买五行精气……

  真是可怜,不过等云铮跟了他就好了。他手里有阴阳陟降盘,要多少五行精气皆能得到,就是把云铮的元神法身凝得比色身更坚固也不难。

  乐令目中浮起一丝笑意,神情悠远缠绵,看得湛墨心口一阵阵发酸,当下将他扯进自己怀中,双唇印到了那双湛然如秋水的眼睛上。乐令忙闭上眼,一双睫毛如细羽般抖动,拂得湛墨唇上微痒,心头亦是微痒。

  他紧紧箍住乐令的双臂,微愠地将唇移到他耳边,将声音直接传了过去:“你是我的,不许想别人。”

  乐令羞怒交加,急得也忘了勾连禁制,直接推开湛墨,又从法宝囊中取出景虚真人早年赐的法器法象壶将这片隔间罩住,总算是防住了这黑蛟丢人的势头。湛墨一向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见这隔间被法象壶罩住,不通内外,愈发放肆起来,紧紧缠在乐令身上不放。

  直到台下响起了“还魂驻魄丹”之名,他们俩才终于拆解开来,重新开始竞价。此丹虽只能延寿百年,但不限制服食数量,一些寿限已至却又不能突破的修士都愿购,价格远不是他那册阵法残卷可比,只底价便上了五千枚上品灵石。

  这样的价格,除了景虚真人这样的大派掌门能连续服用,也只有一些身家丰厚的合道道君才能买得起。

  台上那修士又道:“这一炉丹药共有三枚。丹药主人除了灵石以外,还愿以此丹换纯阴性质的法宝或是含有纯阴之气的物品。”

  乐令手里有的是灵石,只管和人竞价,不想旁边一处隔间中的修士手中倒有异宝,高声喊了出来:“我手中有一瓶精纯阴魄,神智全已炼化,道友可愿以还魂驻魄丹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