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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8)(2 / 2)


  骑兵咆哮着,如摧枯拉朽的洪流般向前推进,主帅能身先士卒的卸甲上阵,兵士们便也悍不畏死,身上六十斤的重甲纷纷被甩下,金属刺耳的刮擦声里,负担骤然变轻的马匹四蹄飞奔,踏起的烟尘遮蔽了日光。

  蛮人们惊恐的回头,发觉身后的人,比草原上行进的狼群还更像野兽。

  他们丢下一部人,惊惶的要关闭城门。

  汤将军就护卫在邵云朗身侧,见此急道:王爷!

  他心知一旦城门闭合,蛮人便有城可守,先机在握了。

  邵云朗没应声,自马鞍边的箭筒里抽出三支羽箭,搭弓便射。

  他用的是步兵的重弓,足有六石,还一起搭了三支箭,汤将军一见便捏了把汗,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三支箭已经嘶鸣着射了出去。

  羽箭破空,穿过前方绝望的一百多蛮人弃卒,正中还在拼命推门的两蛮族士兵,落空的一支笃的一声射进城门半寸,正正在剩下的其中一人眼前。

  那人惊恐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后跑。

  恐惧是会传染的,剩下的人也顾不得再推门,纷纷跟着往城里跑。

  骏马一个飞跃,自半开的城门入了城,长刀卷过那几个逃跑的蛮族士兵,嫣红的一蓬血花迸射而出,溅在雍京近百年不染污秽的紫梁大街上。

  邵云朗提着刀,刀锋上未凉的血一滴一滴滑下,他抬起深邃的眸,目光遥遥落在明和宫高耸的屋脊和飞檐上。

  他的身后,是烈烈征旗和如火残阳。

  宣政殿上,进宫避难的群臣瑟瑟发抖,如一帮落了水的鹌鹑,唯有站在前面的顾蘅岿然不动,垂着眸,一副泥塑木胎无欲无求的模样。

  庆安帝缩在龙椅上,听着殿外持续了半夜的喊杀声惶恐不安。

  这会儿下了雨,骤然炸起的惊雷震的他一抖,险些以为是蛮人打进来了,差点起身躲到龙椅后。

  他有心骂站在下面的邵云霆,要不是他提议那什么驱狼斗虎之策,如今又怎么会引狼入室?!

  可这些话不能当着朝臣的面讲出来,庆安帝又气又怕,脸色青白交加。

  一片静寂中,兵部有人小声问:禁军竟能与蛮人厮杀这么久吗?

  他们比其他同僚更了解禁军是个什么构成,那都是送进来蹭军功的公子哥,身为天乾是有作战能力的,只是安逸惯了,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说,都无法与蛮子的虎狼之师相抗衡。

  傍晚时,蛮人似乎已经突破禁军的防御,到了宣政殿之外,那时无论文臣武将,都纷纷拔刀准备殊死一搏了,却不料殿外喊杀声又起,似乎来了增援。

  这一战,便到了现在。

  宫人颤颤巍巍的点了烛火,饿了一天的大人们面色都不好看,唯有顾蘅又从袖中摸出个包好的芝麻大饼,自顾自的啃了一口。

  这东西干硬,多为军粮,他身侧的礼部尚书哪见过这玩意儿,但粮食的味道在此时着实诱人,他吞咽了一下唾沫,小声问顾蘅:顾大人这是何物啊?

  顾蘅道:芝麻大饼。

  他两撇刚蓄起来颇为风雅的胡须都沾上了芝麻粒,边啃大饼边和礼部尚书对视,片刻后才恍然的问:你要吃啊?

  礼部尚书羞涩的点头。

  顾蘅掰了一块儿,正要递给他,殿门却在此刻轰然被推开。

  半张芝麻饼掉在西域进贡的地毯上,其上金丝纹绣的祥云落上了格格不入的黑芝麻。

  礼部尚书顾不得他的芝麻大饼,和众人一同惊恐的回头。

  肆虐的风裹挟着冷雨被卷进大殿,一并吹进来的,还有浓厚的血腥味。

  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形逆着外面明灭的火光,那张带着胡姬血统的脸在风雨如晦中愈发深邃凌厉,不怒而自威。

  略有些上挑的眼尾缓缓扫过大殿内的每一张面孔,邵云朗喉中掠出一声轻缓慵懒的笑。

  似是感觉不到这满殿的剑拔弩张,他好整以暇的抖了抖玄金色蟒袍下摆的水,这才慢条斯理的跨过殿门。

  到了如今,殿上的大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门外的白玉石台阶上,列阵整齐的狼骑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群臣沉默的向两侧退去,为他让路。

  高位上风烛残年的庆安帝垂落视线,第一次细细打量自己这个小儿子,慌乱的心绪却在刀真的落下这一刻莫名平静了,他恍然惊觉邵云朗的眉眼竟分毫不似自己。

  或许曾有几分相似,也尽数消磨在了西南的朔风和硝烟里,铸就了如今这幅狼子野心。

  42.第 42 章

  一室沉默, 唯有邵云朗的锦靴踏过地毯发出细微的响动,他换了衣服,换不掉一身的血腥气, 众人一时胆寒, 殿前侍卫手按在刀上, 却迟迟不敢拔刀。

  邵云朗目不斜视,立于台阶下, 拱手打破殿内凝滞的空气。

  儿臣救驾来迟, 请陛下恕罪。

  他连跪都不跪, 这话怎么听都是一句客套, 庆安帝不知是气还是怕, 一张嘴先破了音,你!!

  他大口呼吸,片刻后, 强自压下情绪,颤声道:你, 你很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邵云朗面色冷淡,陛下谬赞了。

  庆安帝紧盯着邵云朗看, 半晌后,招手叫来贺端。

  贺端看见邵云朗也是发怵, 自知如今这情况,当年欺辱过景华宫的自己怕是也要时日无多了, 再看自己从年少便侍奉的庆安帝,竟生出一种荒谬的同病相怜来。

  原来生死面前, 皇帝和太监也没什么不同。

  他躬身等着庆安帝的吩咐。

  着中书省拟旨,煜王救驾有功,又为大昭开疆拓土, 文治武功皆为众皇子之首,且人品敦厚贤仁,堪为一国之储

  父皇!!缩在阴影里的邵云霆再也站不住了,惊声喊道:父皇!不可啊!邵云朗他狼子野心!他这是要逼宫啊父皇!!

  庆安帝听见逼宫二字,额角青筋一跳,抄起一旁的暖手炉便砸了下去,同时吼道:你闭嘴!

  若不是暴怒,庆安帝也没力气把这玩意儿扔出这么远,那颇有分量的金属物件半空分了家,一半金属壳子砸在邵云霆头上,另一些余温尚存的银霜炭滚落到他那华贵的太子蟒袍上,立时烧出几个洞。

  邵云霆被砸的耳朵嗡鸣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大殿上。

  这场景是何其的似成相识,八年前那个雪夜,邵云朗跪在这里,被庆安帝用奏折砸的额角流血,而如今,他终于落得个凄惨百倍的下场。

  恍恍惚惚间,他听见庆安帝问邵云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