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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第377节(2 / 2)


  难道……早有准备?

  有人心里呼了一口气,朝局不安定时,做官也难,只希望今日别出什么幺蛾子,能好好过去。

  仇疑青等现场再次安静后,才道:“好好的日子,总有人不愿意过,包藏祸心,事以密谋,他们想乱的,是我大昭江山,想坏的,是我百姓安平,其心可诛!”

  气氛过于严肃,众人都没说话,但心中所想俱都一致,特别想跟着喊出来,就是,其心可诛,当斩,当杀!

  仇疑青则说完话,转向尤太贵妃:“您说是不是,尤太贵妃?”

  今日随天子出席灯会仪式,尤太贵妃也是盛装打扮了的,虽先帝早已不在,她现在就是个寡妇,不该鲜亮,可没办法,谁叫她爱美呢?别人若是看不惯,要说就说,往年这些话都听腻了,她早已不在乎。

  对上仇疑青眼睛,她微微笑了下:“瞧指挥使这话问的,家国大事,怎么问本宫一个妇人?你觉得本宫应当知晓?”

  仇疑青冷冽目光未变:“本使并未追罪责,究事实,只问这种事是不是不该纵容,即刻诛杀,你是深宫妇人,也是大昭百姓,怎么,这般简单的问题都不会答的?”

  “指挥使今日火气很大啊,又不是本宫的错,跟本宫较什么真?”尤太贵妃稳的很,脸上仍然带着笑,“不是说破案子?先是刑明达,再是韩宁侯夫人,最后连尹梦秋这个女官都死了,宫中连发命案,本宫正好奇呢,你怎的只开了个头,却不说了?还是——”

  她笑了下:“还是根本没什么证据在手,只是为了唬人,才扯这么远的?”

  “指挥使自然不是唬人,只是这些命案,牵扯到了太多过往之事,而往年宫中事,尤太贵妃没有不知道的,我们指挥使这才问询,未料尤太贵妃好奇心切……”

  叶白汀上前两步行礼,扬声道:“十年三前的腊月初九,这位‘三皇子’十一岁,就已经做出了危害大昭之事,他借由后宫之人牵线,在京郊官道,与一队瓦剌人结盟会见,去岁冬京城的雷火弹案,在场诸位应还记得,这些雷火带哪来的,究其根由,就是潜藏在大昭的瓦剌人作为!”

  现场一片静默。

  竟然不只有什么三皇子,还有通敌卖国之事!

  尤太贵妃显然不知道锦衣卫都查到了什么,手里掌握了什么,现在的确有点好奇,想聊聊这些事,套套话了……

  仇疑青却不再给她机会,而是转向叶白汀:“便由你来同大家说说,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正在好奇,为什么要让一个仵作说案情的时候,就见叶白汀举起了手:“我腕间这个悬着小铃铛的镯子,大家可识得?”

  现场有人摇头,也有人点了头——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小镯子,那是诏狱的特殊镣铐!”

  叶白汀颌首:“不错。京城里很多人认识我,知道我在北镇抚司,跟随在指挥使身边查案,也算立了些功劳,也有很多人知道,我是从诏狱出来的,及至现在,仍未得自由身,我朝天子纳士招贤,不拘一格降人才,叶某万分有幸,承指挥使青眼,亲自上书至皇上案前,御笔亲批,我方才有了这‘以镯铃代镣铐’,将功赎罪的机会。”

  说到此,叶白汀分别朝宇安帝和仇疑青行了大礼,才继续道:“自此,我可以出诏狱,验尸问案,但不管走到哪里,都需得有锦衣卫在侧监护,若我有异心,逃往京外,作为我担保人的指挥使,将会论处同罪——人犯越狱,是可以斩立决的。”

  人群中一静,敢启用诏狱人犯,只因其有才,皇上何等气度!敢为人犯担保,失之同罪,指挥使何等魄力!

  “诸位一定好奇,为什么这段往事,要我来说,”叶白汀深呼一口气,“因为我父叶君昂,就是因为十三年前这桩事,被三皇子记恨,找了后账,污蔑至死,因我入诏狱,就是此事株连,不得而出,因我努力走至今日,行至人前,就是为了诉一诉当年说不出的苦,蒙在身上的冤,让事实得以昭雪,让亡魂得以瞑目!”

  人群中,无人看到的角落,叶白芍泪流满面。

  怪不得……怪不得弟弟叮嘱说,今日一定要来看灯会开启仪式,原来……是在今夜。

  叶白汀:“我父亲的案子,有个‘大义灭亲’,提供了很多证据,事后独他不被牵连,还升到刑部侍郎的养子贺一鸣,估计大家都听说过。”

  众人一听,竟然是这个案子,那还真的听说过!

  “我父因‘贪污罪’押入牢,案起仅仅三日,还未来及的申诉,审官流程细节都未清楚,贺一鸣就拿出了诸多似是而非的,我父与瓦剌人来往的信件,暗示此事绝非贪污那么简单,乃是通敌卖国,言我父与瓦剌定有什么暗中交易,案件自此,审判快的匪夷所思,我父不堪其辱,病死狱中,我娘那年本就体弱,没几日就随我父去了,我这个亲子,也因‘通敌’之罪株连,下了诏狱。”

  叶白汀眸底湛亮:“我父为官清廉,常年在外做官,除却考绩归京等待调任,基本没在京城停留过,是以很多人不清楚他为人。可若真存在贪污之事,为何官府抄家之时,未在我家抄出大量金银,珠宝等财物?一个真正贪污的人,家中会穷的只剩书,公中账款连京城一个三进的宅子都买不起?若真有通敌之事,为何那些信件拿出来的遮遮掩掩,若非指挥使亲查,至今仍不清不楚?贺一鸣说信件对方是瓦剌人,可随便一个人名,扯些瓦剌的事,就是瓦剌人了?对方是官还是商,身份可能查实比对,为何后续没有追踪,只听贺一鸣的一面之词?就算贺一鸣真的大义灭亲,揭发有功,他也是自幼长在我家,我父亲自教养疼爱的孩子,从未亏过一点,养育之恩,我记得《大昭律》里明言,官府判案要考虑的,为何他可以丝毫不沾身,摇身一变,就升至刑部侍郎了?”

  叶君昂的案件细节,因贺一鸣的升官,上一任北镇抚司主官的消失,变得极为难查,有些事之前根本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月慢慢深入,才了解到,有些却是猜到了,无法验证。

  一天未能了解叶君昂因何不语的动机,事实真相就一天没办法完整拼凑,逻辑圆不上,证据找不全,任何伸冤诉清都是枉然,还好,他们找到了。

  叶白汀紧紧抿了唇,按住内心激愤。

  现场的人也颇觉震惊,对啊,真正贪污的官,哪一个不是搜刮了民脂民膏,富的流油,抄家都没抄出东西来,就是案子判的有问题啊!说叶大人和瓦剌勾结,这人和人来往必有痕迹,除了信件,其它证物呢,证人呢,难不成都丢了,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嘴一张一闭就说勾结,没别的佐证,这是孤证吧,能算数?

  那什么贺一鸣真是白眼狼!养他那么久,恩义大过天,就算对方真是个恶人,你察觉到了,不能劝其悬崖勒马,想办法阻止么?什么都不说不做,直接将‘证据’甩到公堂上,让别人判了叶大人的刑,一家人因此家破人亡……这哪里是什么养子,这是仇家吧!

  百姓们眼底转着各种恩怨情仇,在场官员则想的更多,的确有点突兀……贺一鸣是官,人在官场,看的是仕途,看的是利益,他敢这么出手,一定是自信可以达到想要的结果,否则必然不会这么干,丢官失德,以后怎么混?

  他若有倚仗……倚仗的又是谁呢?这个栽赃陷害的方向,这个瓦剌人信件,是谁给他的,谁让他这么做的?

  仇疑青扬声:“今年恩科有个案子,在场诸位也知道,有人试图以巧法作弊,操纵科举,人犯已经抓到,就是这贺一鸣,申姜——”

  “属下在!”

  “此人可招认事实?”

  “回指挥使!此人现在诏狱服刑,过几日会依律处斩,他对科举案作弊事实供认不讳,对叶大人案子也已悔恨承认,所谓‘通敌卖国’的信件,皆是伪造,他当时所有行为,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这些就是他画押的供状,诸位请看!”

  申姜早早就将这些东西准备好了,眼下拿出来,亲自展开,展示在人群前。

  百姓中有识字的,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大家就都听明白了,还真是这么回事!

  事实清楚,逻辑顺畅,证据确凿!

  “白眼狼!呸!”

  “这生是恩,养也是恩,不说孝比天大,这么多年舐犊之情,竟随便说断就断,还能反咬一口么!”

  “就这畜生怎么还没杀?非得等到秋后么?为什么不斩立决!”

  “叶大人好官啊……你们京城人许不熟,可我当年走商,去过太多地方,还遇过山匪,要不是这位叶大人廉洁清正,我那商队三四十口人,都得没……”

  百姓们看的是故事,是过往,在场官员则看得更仔细,捋的是证据丰富程度,逻辑链是否圆得上。

  其实不管是诬告陷害,还是冤案平反,伪造一个口供都很容易,难的是细节丰富,所有逻辑链都理顺在位,任你怎么怀疑都挑不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