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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第3节(2 / 2)


  桐城在s市版图的最南边,枕水江南的一个宜居县城。直到2010年才正式撤县并区,彼时行政位置还只在县级。

  原则上说,他们祖籍都是这里,可是后来嘉励都说自己是s城人,并不认这个小县城。

  唯独嘉勉,她因父亲的缘故,记忆里的烟雨江南其实桐城的着墨更浓烈些。

  *

  倪家和周家原没什么交情,只因为沈美贤与陆明镜是表姊妹,而后者是周叔元的第一任太太。二人早年情变分手,没多久,周叔元便找了现在的太太。

  昔年说好的连襟,如今只剩下不尴不尬地人情往来。叔叔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教教书、会会友、写写稿子,尽管十二岁的嘉勉并不明白什么叫经济学者,但也清楚许多人很想巴结叔叔。这里面最不乏的就是做生意的,小到开铺子,大到企业集团,总之,商人最逐利,自然也希望有人来给他们避弊。

  周叔元便是这样的人。他和陆明镜泾渭分明后,也没和倪家断了人情世故,周轲还喊倪少陵姨父不说,老二小子同嘉勭一边大,断断续续的来往里,各种攀交情盘话术,还扯上儿女亲家。

  说是玩笑,传来传去,也没多少人真当回事。但外界认为倪周两家交情甚笃倒是真真的了。

  倪少陵骂周叔元,老贼!

  此番周轲的婚事,正经给倪家下了阖府同请的请柬,倪少陵也不应付,由着妻子领着几个孩子去吃喜酒就罢了。

  婚礼在周家,但陆明镜不去观礼了。周叔元或真或假罢,许是念着前妻的情谊,叫儿子提前过来会会母亲这边的戚友。愿意的话,都请过去喝喜酒。

  喜酒是真的,新人也是真的,哪里有假的一说?

  婶婶听到嘉勉口无遮拦的话,立即去捂她的嘴,“瞎说八道,有人的时候不能乱讲的啊!”

  这话原本就是嘉励听来的,眼下她也比小妹先有了反应,“妈妈,轲哥哥当真……”

  沈美贤即刻就去撕女儿的嘴,“要你乱听人家是非还乱传。”她训斥嘉励,“不该你听的别听,不该你问的别问。”

  小小年纪学那些长舌、搬弄是非的陋习,心气全废了。

  一碗水端平,顺带着连嘉勉也一齐训了。要姊妹俩懂得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人人都是个个体,懂得尊重别人的阴私与选择。

  嘉励挨了妈妈一记不轻不重地罚,漆漆的眼珠子一转,“恨”起嘉勉来,怪她个白痴守不住秘密管不住嘴,顿时也觉得那个拎炉子的差事没意思极了,就给她罢,“只是当心别再燎到头发了。”

  沈美贤看出女儿有些不适意,就逗嘉勉,小陪娘会有喜钱拿的。

  嘉勉即刻会意,“我和姐姐一人一半。”

  “谁稀罕!”

  “哦,那我给嘉勭了。”

  “你给呗,看他稀不稀罕。”

  “他就稀罕!”

  *

  不算宽敞的枕水小楼喧闹地挤满了人,都是陆姨交好的戚友,不请自来地恭贺。

  中国人的人情债就是这么背出来的,你来一趟,我便要还一趟。

  陆姨原本最低调的人,也只能喊厨子过来张罗几桌,酬谢大家。还不忘提前东道,等周轲他们三朝回门回来,再叫新人认真补喜酒,意思再明白不过,周家的婚宴她这头不参与。

  嘉勉趴在楼梯的栏杆上,下巴托在交叠的两只手上,她在看新郎官,嘉励笑她笨,“明天,明天才是新郎。”才佩新郎的花。

  他好像真的并不开心呢。小时候嘉勉觉得过年最开心了,再有就是去喝喜酒,好吃好玩好看,她能攒好几包喜糖拿到学校去和同学分,长大些才明白,小孩子最适意的物欲对于大人未必简单,甚至是难关。

  年关年关,喊着过关,婚嫁也是。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简单,只有人情世故。寻常人家,结婚办件事,可能是经济上操办的一关;对于轲哥哥,嘉勉只能看出来,他有点不开心,至于再多,她好像不甚明白。

  亲缘来说,嘉勉并不是轲哥哥的表妹,可是她喜欢这个大哥哥,大抵懵懂未知的女孩对于男性天然的趋之若鹜便是见识、温和、大方,再难以名状的便是气场。

  周家轲哥哥以上都满足,所以哪怕不设防地听一嘴他的是非,嘉勉都觉得没什么。十二岁的她对于爱恋知之甚少,对于性别恋的歧视更是微之又微,但前年父亲医院一个同僚因为被曝光了类似的隐私,而被丢了职务,因为病人不要他看病了,最后那个同僚从医院顶楼跳了下去……

  父亲带着嘉勉去吊唁的时候聊过这个事情:他们把医生想得太神圣了,其实它只是个职业,和他们每月拿工资养家一个道理,只是他们做事,我们做事又做人。

  去了的那个同僚是父亲的师弟,但这么多年,父亲却不知是这样的情由。这世上有太多我们见不惯的事情,仅仅因为他们与我们绝大多数不一样。

  规则之外的总是异类。

  末了,父亲咬恨,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到去死。再没有比医生更明白,死有多容易的了。

  童言无忌的嘉勉问父亲,所以,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女人不能喜欢女人?

  彼时她正在看tvb96版的《笑傲江湖》,里面的东方不败为了救男宠杨莲亭而死,一个枭雄最后这么情长气短地没了。

  父亲回应的很模棱,不是不能,而是很难。再玩笑,嘉嘉,倘若你以后喜欢一个你不能的,我也会很难的,很难轻易接受。

  堂屋东一位置的主桌总算下桌了,陆姨喊家宴的帮工帮着撤碗盏,换茶由他们几个男士聊事。

  那头婶婶喊嘉励嘉勉,问她们要不要吃蜜枣茶,剩下好多。

  厅里乱糟糟地,嘉勉趴在栏杆上应婶婶,她想吃,她最爱这些甜丝丝的点心、茶水。

  说着下楼梯,东一桌上下来个最年轻的男子,二人齐刷刷往堂屋正门口走,原是嘉勉莽撞了,一头闷撞到周轸怀里,给他好半会儿回不过神。

  一人揉额头,一人揉心口。

  谁都觉得自己没错,嘉勉只看着他不说话,后者悻悻挑眉问她,“赶去投胎?”

  这个人,叔叔说得对,周家老二更像他老子,泼皮没脸。嘉勉不喜欢这个周轸,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候他,“你刚才在桌上的样子真可怜。”

  这里是陆姨的家。是轲哥哥母亲的地方,而周轸是周叔元第二任太太所出,原则上,他最最不该出现在这里了,出现在这里受人慢待、冷落。连愣头愣脑的嘉勉都看出来了,可惜父亲并不这么想,他斥责周轸,你大哥结婚,你袖着个手像什么样子,十七了,你当你还是奶娃娃啊。正巧女方的傧相年纪也不大,正愁没十七八的男孩子配呢,这才捉了周轸,由着他陪着大哥,周叔元美其名,兄友弟恭。

  窝囊气憋了一路了,周轸嘴里还余了颗没来得及吐的枣核,眼下没皮没脸地径直吐在地上,笑吟吟地问嘉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