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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2 / 2)


  她进门后就见到仆人们正在抬棺木、准备挂白幡,礼部的人还没到,她姑母的遗体还没被遗动,正捧着诏书,脸上还带着笑。

  羽青鸾是王,瑞临太长公主为臣,即使她是晚辈,也不能下跪,于是蹲在瑞临长公主的跟前,看着瑞临太长公主,对羽青雀说,“青雀,这诏书,让姑母带走吧。”通常来说,太长公主们的后代为了昭显自己比别人略高一筹,会把这些东西留来传家,但羽青雀有本事,她如果想,能自己再挣一份这样的诏书。

  羽青雀也是这么想的,她点头应下。

  羽青鸾留到礼部的人把瑞临太长公主装棺入殓,这才回王府。

  她心里难受,又想远在前线的裴曦,提笔给他写信,想同他说说话。

  旁边的羽金翅醒了,尿床了,哇哇大哭。

  照顾他的女官和奶妈子把他抱起来,换衣。

  羽青鸾扭头看过去,搁下笔,去抱孩子,说:“我来吧。”还没拆开尿布就闻到了臭味,于是抱着孩子挪步洗漱间,给他洗澡。

  ……

  此时此刻,裴曦正在抓狂。

  南疆玄甲军的前身是天子亲随军,大凤朝战斗力最猛的部队,如今装备上铁器,如虎添翼,吊打各路诸侯。唐公、敬世侯、耀武侯联合起来,依然遭到玄甲军的暴捶,节节败退。可以说,玄甲军所向披靡。

  可仗好打,打下来的地盘治理起来,却让裴曦头大。

  这跟开荒不一样。开荒是白纸好做画,他怎么说,别人怎么做,最多就是出来的效果打点折扣,再督促改进,基本上就可以了。

  打下来的封地,土地大片荒芜,人都逃荒跑了,城外的庄园几乎看不到人,连城里都是街道冷清,很多宅子都空了。

  那些人陆陆续续的都逃去了南疆,如今基本上都是有户籍屋宅和土地,有家有业的,不可能放弃繁华富庶的地方,再回来过苦日子。

  裴曦自己干的事,自己知道,南疆的飞速发展,那是建立在疯狂从各地吸收各种人才、人口的基础上,吃的是别人封地的人口红利,如今……别的封地人口没有了,他们给打下来了。

  如果全部没人,那荒着,以后再慢慢发展,或者是再迁入人口,也行的。可……他留有人口,城里还是有几万人口的,而这些人……有属于私人的奴隶,有士族、豪商、地主,这些都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这时候没逃没走的,那都是跟封地主的关系不太亲近,没有绑死在一起,属于符合南疆给户籍收为己用标准的。

  他们奉行的是大凤朝的礼法那一套,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只知道礼法不可废,大凤朝的国祚传承九百多年,谁废礼法谁是乱臣贼子,还举例说明,别人都没废礼法,只有南疆搞什么律令,指着裴曦的鼻子骂,是真的宁死不屈。

  大凤朝尚武,很多人的骨气比脊梁骨还硬。

  要杀要剐,人家不带怕的。

  顶着箭雨往前冲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把自己命当命的人大把地在。

  裴曦对他们是杀,杀不得,讲理讲不通,人家就认理法的死理,推行新政,缺人。

  培训班没办多少年,即使招人去培训,那能考试合格的也不多,挑挑拣拣的,能用的,很少。新收的这些封地,连县令都凑不齐,要推行新政还不能随便拉人凑数,不然,放那种不愿意搞改制的人上去,反倒是阻力。

  裴曦抓瞎,于是把女儿抓过来当苦力,假装出考题,让她说,怎么办吧。

  羽九玄看一眼她爹,说:“推行新政非朝夕之功,休养生息也需循序渐进。”她顿了下,说:“父亲告诫我,当稳重,多思多想,切忌轻举妄动。”

  裴曦:“……”怼我还是跟我打官腔?

  羽九玄说:“儿臣以为,趁着刚拿城,大军在此,在土地耕种上推行新政。当先重新测量划分土地,让他们把耕地种上,将所有荒地收归朝廷,由那些罚为奴隶的战俘来种,待战俘种上几年地,若能安分守己,放归为良民、划分土地。若是不遵朝廷土地新政的,诛!”

  裴曦:“……”孩子,我们缺县令。

  第232章

  这些都是治下良民, 他们反抗南疆并不是要造反,而是观念上的不认可。

  这是新旧观念的碰撞,南疆推行的新政是推翻他们世世代代遵守近千年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这观念坚固到哪怕奴隶已经脱离了奴隶身份有了官身, 面对贵族时仍会卑微到骨子里。奴隶主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奴隶就是牲口, 如今要让他们同牲口一起遵守同样的律法, 那是耻辱。士可杀, 不可辱!

  奴隶是社会生产的主力,然而, 他们跪久了,立不起来,缺少自主性, 需要被驱赶着干活, 宛若傀儡木人。

  奴隶主们从事的是脑力活动, 社会需要他们带动生产力去运行生产。奴隶主阶层, 包括最底层的良民,哪怕是最底层的良民或穷苦的披甲人,家里都会养上几个奴隶去干耕种等苦累活计。

  骤然之间,将奴隶们放归自由身, 是会引起大乱的。奴隶主们不遵从南疆律令,那就是一纸空文。如果南疆照羽九玄所说, 用诛杀的方式, 会激起他们的拼死反抗, 这就是实施政变激起民变。

  裴曦把里面的道理掰开揉碎跟羽九玄讲。

  羽九玄满脸狐疑地看着她爹, 将随侍们全遣退, 压低声音问:“爹爹是想把奴隶放归为良民?”这种传言一直都有,但更多的是曦公对奴隶太好,不过都掩盖在了将奴隶养壮是为了让他们更卖力地干活之下。

  裴曦:“……”几千年的观念冲突,水土不服的情况,不太好跟她解释。

  羽九玄见她爹不说话,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她对裴曦说:“父亲容我想想。”告辞离开,让她的文课师傅把大凤朝的礼法典籍找来。

  她学的礼节、礼制都是融合旧制度新编的,原有的礼法制度只是作为闲余读物,她课业繁忙事务多,几乎没怎么翻看过以前的旧礼法。

  羽九玄花了好几天,把大凤朝原来的礼法制度全部看完,她将南疆新政、大凤朝礼法制度、她爹拟定的管理庄园、作坊、矿厂等产业的制度摆在一起比对,便看出了问题。

  按照大凤朝的礼法制度,奴隶想要成为良民极难,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她父亲的奴隶,可以自己攒钱赎身,可以通过当战奴、管事晋升做官,有很多奴隶被分派到村子里成为村民,除了种地除了交税还要交租外,几乎与良民没区别。

  南疆新推行的制度,算是大凤朝礼法制度与她父亲定的管理制度的折中综合。

  羽九玄可以确定,她父亲实施的那一套拿到大凤朝,只有你死我活。难怪他不敢有动作,愁到直揪头发。她回想了下别人告诉她的,她爹的发家史,忽然发现她爹能活到现在才是他最神异的地方。

  裴曦见到长女翻看完大凤朝礼法出关,问她:“有主意了吗?”

  羽九玄参考她娘亲的做法,建议双管齐下。

  那些无主之地,交给她爹安排战俘奴隶耕作。城中那些地主豪商士族们,暂时不动,维持原样。刑律,以南疆的为准。这点是保障城里的那些有地有产业有奴隶的人不被屠戮,能够得到他们的拥护。从能让他们接受的刑律入手,慢慢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