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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第225节(2 / 2)


  “六年前我随夫君回家……”蔡氏顿住,“前前后后倒是发生了不少事,不知两位想知道的是哪些,后宅还是……”

  仇疑青:“与史学名有关之事,那日侯府遭遇盗匪,你都看到了什么?”

  蔡氏想了想,道:“京城地界,我和夫君算是初来乍到,自该低调谨慎,大嫂主理中馈,虽不太亲近,却也没多为难,夫君和侯爷世子吵过几次嘴,也都压着脾气,没什么水花,日子还算平顺,那日大姐和姑爷归家省亲,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像是刚刚吵过架,都不爱坐在一起,说是省亲,其实和我们说话也是面子情,不熟……”

  “应玉同向来爱胡闹,不知话题说到哪了,突然说了句,大姐少了男人滋润就是不一样,皮子越来越松了,不好看,不像大嫂……两人就吵起来了,众人为了规劝,一个个的走场面酒,就都醉了,再然后,家里就进了贼……”

  “当时很混乱,门口都封了,我已经扶夫君回了自家院子,灌了醒酒汤,根本出不去,夫君倒是想出去,奈何酒热脚软,走不动……外头闹了很久,死了不少人,钱财也被掳了很多,我当时非常震惊,没想到京城也这么乱,把豺狼惹急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是敢上门咬人的……”

  叶白汀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史学名,是什么时候?”

  蔡氏:“就是那日,盗匪离开以后,院门打开,我出来看了看情况,看到姑爷匆匆从东边月亮门出来,但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之后呢?再没看见?他说回家的时候也没有?”

  “没有,”蔡氏摇了摇头,“大姐说他醉的狠了,头晕,走不得,先上了车,我们也没太计较,有人就是酒意来的慢,散的迟,可能姑爷就是这样。”

  “所以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并无醉态。”

  “我没太注意,只记得他走路很快,应该有醉态也不是很深?”

  “府中暗道,就是这件事后挖的?”

  “是。”

  “具体什么时间?”

  “好像两三日后?老侯爷因此事大发脾气,底下人不敢慢了。”

  叶白汀想了想,看着蔡氏眼睛:“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非常重要,你好好回答。”

  蔡氏坐直了:“是。”

  “之前我和指挥使拿来的玉扳指,还记得么?你可认识?”

  “那个写了我夫君名字的?”蔡氏想起那个扳指的样子,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那就奇怪了,史学名的尸骸附近,为什么有这样一枚扳指?

  叶白汀看向仇疑青,仇疑青却已经手落在他背后,在他背上写了个字:初。

  初……

  叶白汀想想就明白了,初次见面,辈分上来说居长,应白素夫妻很可能给二房夫妻准备了礼物,这扳指就是送给应溥心的,不知什么原因,见面时没立刻送出去,反而随着本人的死亡,被辗转搬尸间,扒光身上衣服的时候,板指不小心落在了地上,脚边不远处。

  所以这枚扳指,才没有戴在死者手骨上,严格来说,它并不是死者的东西。

  “四年前你丈夫之事,你可知道因果?”

  “知道,”蔡氏闭了闭眼,“是为了救人。那些日子暴雨,我同他一起被困在庄子里,山间地势高,石硬土少,倒是不太怕水涨被淹,但山下来了很多灾民,我们大开庄子门,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当时有个孩子踩空,他下水去救了,可突然洪水暴涨,他高高托起了孩子,孩子没事,他却再也没能上来……”

  “当时庄子上只有你们夫妻?侯府其他人呢?比如徐开,应玉同?”

  “都没有,”蔡氏摇头,眼睛又红了,“只有我们。夏日暑热,我有些受不了,他带我去的庄子,说是山上凉快一些……”

  叶白汀指尖掠过茶杯沿:“你夫君一直有个心上人……你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她是谁?”

  蔡氏闭了闭眼:“我。”

  再睁开,眸底情绪仍然未能收净,那是无尽的思恋,怀念,伤痛,和一点点蒙着苦味的羞涩。

  “他喜欢的人,是我。”

  第166章 他的热烈

  应溥心喜欢的人,是蔡氏?

  叶白汀和仇疑青快速对视一眼:“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穿红?”

  “是,很不喜欢。”蔡氏垂眸,长睫在眼下蒙了层淡淡的影子,“可也不是没穿过,我同他成亲的时候,嫁衣的颜色,布料,样式,都是他亲手挑的,他喜欢我穿红的样子。”

  “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太刺眼,也太耀眼。”

  蔡氏声音很淡:“……我娘是在我面前咽的气,被我父亲打死的。她那日出过门,穿了身月白色的裙子,红色的血洇出来,浸的满身都是。她不想让我看到,侧过身子,缩成一团,说妞妞快走,她明明最喜欢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也能狠下心,背过身去,不看我一眼。”

  “可我都看到了。 ”

  “那年我八岁,最讨厌红色,越正越深的红,越讨厌。”

  窗外暖风吹来,带着柳枝轻撞的声音,蔡氏怔怔看着外面天空:“尘缘断,断尘缘……今日服了药,忆起往昔,竟有几分怅惘,两位若有闲,要不要听听,我那没什么用的过往?”

  叶白汀执壶续茶,姿态优雅:“夫人愿意交心,也是我等之幸。”

  蔡氏眼梢缓了下,慢慢开口:“……我生父不是个东西,我从没那么恨一个人,从那天开始,我管他叫老畜生。当然他也不怎么喜欢我,因为我是女孩,赔钱货,他嫌养我浪费粮食,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差点下手掐死,他好赌,日常不着家,每回回来,对我非打即骂,从没给过好脸,要不是我娘护着,我大概也长不到八岁。”

  “老畜生想卖我不止一次两次,小时候有娘护着,娘死了,我又不是木头,当然会跑,可每回都跑得很辛苦,有时会被他找到,按住一顿毒打,有时他找不到,我早晚也得回去……不是没想过跑到外地,可是不行,我的户籍同老畜生在一起,不嫁人根本离不了,不要户籍……舍弃了户籍的女人是什么,你们是锦衣卫,应该能猜到?”

  叶白汀没说话。

  时下女户难立,未出阁的女子基本不可能,没了户籍,她们的下场似乎只有一个——贱籍。

  蔡氏嗤了一声:“我便只能和那老畜生熬着,看谁先死,我觉得我肯定能赢。他见我不跑,还以为我舍不得他,每一次被要债上门,就说拿我抵债,赌坊有打手,会来抓我,他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大摇大摆进去赌坊,继续赌。赌坊的人试图同我讲道理,说我眉眼生的还算干净,他们不会蹉磨我,只是给我个活儿干,培养个伺候人的小丫鬟,有工钱的,我轻松,他们也轻松,不然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我跑得了一回两回,还能永远跑得了?”

  “我那时人小,性子倔,总觉得他们心脏,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呢,不愿意,就只能跑。整个临青城,没哪个叫花子跑得比我快,没谁比我更熟悉街道暗巷,哪里在修缮,哪里拦了起来,哪里更方便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