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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无尽(1 / 2)







东京留守完颜雍,至此已经称帝,更改年号为大定。接到这份急报时,完颜亮大怒不已,只不过他大怒的原因却出乎了臣下的预料。



“雍这个家伙,就只会剽窃而已!”



在吃惊之中,伐宋军的士官们看着皇帝发怒。



“大定这个年号是余想的!本来是计划在灭宋之后,天下平定之际改元的,这家伙居然偷了我所想出的年号!”



对着沉默的士官们,亮继续骂着他的堂弟:



“这个家伙就只会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真是个无聊的男人!看吧,居然敢趁着我远离燕京和开封之时立起反旗,看我今年之内就要将伪帝处以车裂之刑!”



亮豪爽地笑着,但这些将军之中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跟着笑出来。



这是十月七日的事情,支持雍的将军们都集结到了东京府城附近,和城内雍的亲卫队呼应,一举突人其中。



激烈的市街战立即展开,但是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副留守高存福麾下的兵士几乎有半数均弃了武器投降,而另外的一半则举着武器指向高存福。



“你们这些背叛者!”高存福叫道。而兵士们则回答:



“我们只是舍恶向善而已,劝你也这么做吧!还是你要为这昏君殉死呢?”



高存福住口了。原本,他就是被亮派来监视雍的密探,而且他的女儿还进了后宫受到亮的宠爱,本来他甚至还想将雍暗杀掉!如今,要他向雍下跪,他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在绝望中,高存福奔至城墙上跳了下去。阴历的十月,北方东京府辽阳城铅色的天空中正下着雪,没有任何人的视线落于倒在冰冷大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高存福身上,数万的将兵均仰望着城壁上的雍,将剑和枪高高地举向天,高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日,三十九岁的完颜雍即位称帝,此即为金的世宗皇帝。



为了这一天,经过了几年的策划、忍耐着冷遇、警戒着暗杀,完颜雍准备终于完成了!即位的世宗立刻对亮发表了弹劾文,共论及了十八项的大罪。



在这“十八条罪状”之中,包括了杀害辽国的海滨王(天柞帝)及宋的天水郡公(钦宗)在内。其他还有弑逆先帝熙宗、杀害多数皇族并奸其妻女、以重税和劳役使数千万人民受苦等。



世宗的新政权当场即以武将为中心而发表了,如完颜谋衍、完颜福寿、高忠建、卢万家奴等,而世宗将原先亮的大臣中具才能和识见者皆迎人了新政权中,张浩、钻石烈良据、仆散忠义等即是。像这些名臣,亮就是因为不任用他们才会导致失国的,自己绝不能犯这样的愚行!看着黑暗的天空,雍在内心自我发誓着。



不正视国内的危机而出征的亮其阵中也有不少的嫔妃和女官。



一天没女人不行的亮,除了以北方的女性为对象外,有朝一日灭了宋,他还想要占有洗练的江南美女,亮认全这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在燕京的时候,亮在一夜中召幸好几名美女也是常见的事。当他从一房室移动到另一房室之时,他还在底下各处设置女官,让自己可以坐在这些女官的膝上休息。



“为什么当天子要这么忙呢?您一定很疲累吧?”



一名叫高实古的女官一面拭着亮的汗水一面问。



“作为一个天子,对余来说并不困难,不过,一个晚上要抱好几名美女,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算了,反正这也是天子的工作嘛!”



从这样的传言看来,亮是比那个认真的堂弟雍要有意思多了!不过,从民众的观点看来,与其被有趣的暴君所杀,当然还是在不有趣、但有良心的统治者之下生存要好!



世宗皇帝完颜雍,在历史上有“小尧”的称号。尧、舜都是古代传说中的贤明君主,用他们来比喻雍,就已经是把雍形容为圣人了!



既然是圣人,那他的传记有没有趣就无所谓了。毕竟,在熙宗和亮两代的暴君之后,金帝国已经受到很大的伤害,而世宗的任务,就是要像医师一般地替国家疗养,其业绩当比个性有更重的评价才是。



在狩猎时,廷臣原本想要射一只怀孕的免子,却当场就被雍斥喝:“怎么可以做这么不慈悲的事呢!”因而被罚。以后他更连猎兔都加以禁止,这就是这位圣王的逸话了。



而完颜亮在连连的失败后依然不死心,又带着三十万大军顺着长江北岸往东移动,并进入了扬州城。当他来到府厅之前时……



“这,这是什么?”



亮的声音透露着愤怒,随着他的视线,士官们不由倒吞了一口口水。



完颜亮死于此



宋的老将刘销所写的六个黑色的大字,在白色的墙壁上跃跃欲现。除了大为不吉之外,不写“大金国皇帝”,也不写“金主”,竟然直呼他的本名,实在是太无礼了!刘倚当初就是为了要让完颜房大怒而写的。



“把府厅给我烧了!”。



亮大叫着。然而,在这北风呼呼的时期,为了避免酿成火灾,也只有取消放火的成命,然后命令三百名兵士将府厅的白壁涂黑。在寒风中,兵士们磨着大量以桶计数的墨汁,努力地涂着墙壁。而亮则告知诸将:



“听说附近的乌江有西楚霸王的庙宇,一定要去拜礼一下!”



“西楚霸王”指的就是项羽,他虽是用兵的天才,也是在中华帝国的历史上以勇猛著称、鲜少人能匹敌的强者。他与虞美人的悲恋、哀壮的最后自刎、以及“四面楚歌”等故事可说是流传甚广。



亮本身为一诗人,当然也爱这样的悲壮美,既然听说了项羽的庙在附近,岂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于是,亮领着数万将兵前往乌江的霸王庙。这间祭祀着一千四百年前英雄的庙宇十分雄壮,建筑材料也十分的高价,然而因金军人侵之故,所有负责的当职人员全都逃走了,给人十分荒凉的印象。亮立刻动员了兵士们清扫,看着壁上真人大小的项羽画像,亮叹息了一会儿之后,随即焚香礼拜。相信在这种时候,身为诗人的亮应该是有作诗吟唱,只是这些诗词并没有传至后世罢了。



“英雄惜英雄呀!”在大声的叹息之后。亮的眼泪掉了下来。想到项羽那如戏剧般的生涯、和虞美人的别离等情景,感情丰富的他不由悲泣起来。



“霸王的雄志,就由我亮继承统一天下,请您等着看吧!”



不过,沉浸在感动的浪涛里的,就只有亮一个人,周围的文官和武将们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很会自我陶醉的专家。而且,将自己比喻为项羽可说是相当地不吉利,因为项羽虽是绝世的英雄、盖世的天才,但结局却是败死在汉高祖手中。大家心中虽这么想,却没有人说出口。



从霸王庙出来后,亮回到了扬州。在看到府厅的墙壁都被涂黑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接着在城外西南的瓜州渡设置了大本营,这是个可见长江丰沛水流的场所,也是风景绝佳的一个地方。



“不管是黄天荡还是和尚原,凡是三个字的地名都对全军不吉!采石矶和杨林口也是三个字的、看来瓜州波也不是个好地方。”



像这种迷信的声音,是不会传人亮的耳中,而被运到大本营内的,则是三百位被选人后宫的美女,以及供她们使用的物品、化妆品、衣物等。亮就在美女的环绕之下,在大本营中悠悠地看着金军与宋军之间的死斗。







在采石矶、杨林口败北的金军指挥官们,并不像亮那样对人生感到乐观。



让金军紧张的,是关于李显忠和杨沂中的情报,他们并不像虞允文及子温一样为无名的新人,他们是从四太子宗弼、岳飞、韩世忠等人的时代即于战场上生存战将级人物。他们的名字,自然让金军感到紧张。



李显忠带着约两万的精锐与虞允文会合。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万九千八百零六人,之所以会有这么正确的数字,是出于《宋史》的记述,而这支精锐部队对金军自是很大的威胁。



至于杨沂中这边,则是带着水军与虞允文会合,并在采石矶的高台上进行部队阅兵和水军的演习。在长江本流上集结的军船,也算是对金军的一种示威。他们在北岸的金军眼前以三百艘军船从上流到下流,如飞鸟般疾速、一丝不乱的操船之妙,让全军大开眼界。



“看到那动作了吗?”



金的将兵们窃窃私语着。宋的水军已足够使他们惊叹不已了!



而唯一不觉吃惊的只有皇帝亮而已,他骑着装有黄金鞍的骏马,用着嘲笑的口吻:



“这些只不过是纸船罢了!”



他认为这些船在实战中是没有帮助的,真是非常自信和骄慢,然而这些话对兵士却不具任何勉励的作用。在水战方面,金军有相当的自卑感,即使是以前和武神般的四太子宗弼也在黄天荡之战中败于韩世忠,而且前些日子,金的水军才刚于东方海上被击灭不是吗?



在人心惶惶之下,噩耗又再度传来,原来李显忠已经到达前线,军船在距扬州上游百里的地方渡过长江。



金军遭到李显忠的快攻!在横山洞与李相遇的两万金军,几乎一下子就被击溃。在马上挥舞大刀的李显忠,将金的将军韦永寿一击毙命。而韦永寿的战友顿通将军,则被李显忠的部下射伤。他在集合了败兵之后,因不想被追究败战的责任,因而没有回到本营,反倒逃向北方。



李显忠以几乎无人伤亡的情况下,从西切断了金军的补给之路。



相继而来的凶报,让完颜亮也不禁皱眉,他曾在霸王庙中对项羽之灵立誓统一天下,如此的失败对他可不好受。再加上北方即位的雍势力不断强化,让亮十分激动,在大本营中集合了所有士官。



“三天!”



亮做了如此的宣告:“三天之内要成功渡过长江,否则,就将你们这些没用的脑袋丢到荒野!”



在亮用力地踏着地板走进去之后,士官们黯然地交换一下眼神,要在三天内成功渡江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在北方的荒野,也许还能以全军自负的骑兵团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但是又不能骑马渡过长江,在水军被击灭的此时,军船的数量根本不足,就算分几次将士兵送上陆好了,但上陆的部队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一定会被歼灭!也就是犯了“兵力逐次投入”的大忌,只会造成更多的损害而已。而且,在看了前日宋军的演练之后,金的军船要想无事渡河也是不太可能的。



“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被杀的!”



亮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在采石矶败战后,生还的将兵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大家可是都亲眼看到了。



“只有杀掉‘那个男人’了!”



在憎恶和恐怖下,这是唯一的结论。不过,这可不是件随便能做的事,毕竟“那个男人”可是他们的国主,杀死天子可是大逆之罪。



在无法决断的情况下,他们离开了大本营,但却听到了不该有的女子娇声。原来,亮带了后宫的女子乘车出外宴游,数十辆大车刚离开大本营。



如雪片般的东西在士官们的面前飞舞着,仔细一看,这东西居然是金箔!是贴在那些女人车上而被强风吹下来的金箔!士官们的脑中不由得一阵反感——



“给女人坐的车子就大手笔装饰金银珠玉,给渡河兵士的赏赐却只有一两黄金,我们的命还不如车子的装饰品呢!”



“北方的东京留守已经即位为新天子,就算我们杀了‘那个男人’也不算是大逆不道了!”



“正好趁这时候来显示我们对新天子的忠诚!”



“新天子是仁慈的人,与其让‘那个男人’坐在王座上,还不如让位给新天子!”



“本来‘那个男人’就是个先帝的篡夺者,这一次把他杀了,也是他的报应,不能责怪任何人的!”



“没错,这就是自作自受!”



“对,我们没有罪!是他追我们的!”



“没错,打倒狼主!”



所谓的狼主,拍的是像狼一样凶恶的君主。不管怎样,将兵们已经决定了!



依据最有力的将军完颜元直的决定,就在这一夜,最后的结局即将来到。



十一月二十七日深夜,完颜元直以麾下的兵力包围了亮的居所。



他身为浙西道兵马都统制,除了手下可动员的五万兵力外,其他的将军们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不!反而应该说是乐意一同抹杀“狼主”。



当他们闯进去时,女官们立刻惨叫起来,结果,就被因此而大怒的兵士一刀毙命,喷出的鲜血在墙壁和地板上描出了一道道的红线。冲进内室将大床的绢帐掀开的士官一共有三个,其一为纳哈干、其一为鲁补,而从床上起身的亮则以严厉的眼光瞪着漫人者:



“你们在干什么!余可是天子!”



在威严的叱咤下,纳哈干和鲁补怯懦了,但第三名男子则大胆地嘲弄着:



“天子?你做过哪一件像天子的事吗?你只不过是位弑逆先帝的篡夺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