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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色的魔法(2 / 2)




“——嗯,苍崎果然很坚强,我放心了。”草十郎赞赏地点头道。



而青子则因为草十郎的赞赏而别开了视线。



“……你啊,真是让人尴尬。”



“?”



“算了,没什么。那是我说梦话呢。你真是惹人烦——”青子想起了此前的梦,她不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说起来,青子梦中的人物基本都在教会里聚齐了。察觉到这件事的青子脸色由痛苦变味了不快。



“行了行了,想问什么你快说吧,草十郎。”



“好。那你能给我说说现在的状况吗。橙子姐已经认为我不是局外人了。”虽然草十郎冷静地进行着提问,但是青子很怀疑他是否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既然他成为了橙子的阻击对象,那么就要有人来保护没有任何自卫手段的他。然而青子和有珠现在都分身乏术,而这个教会能保护他到几时也是个未知数。既然草十郎站在自己一方,那么橙子就会把她作为排斥对象。



问题的答案仅此而已。就算知道了现状,不是魔术师的草十郎也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反正你也救了有珠了。”青子有恩必报。



既然如此,就把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当做是对他的答谢吧。



“好,那我就简单把迄今为止的事情简单说明一下。这样或许我也会有所得。”平复了心情的青子说道。



她要从十一月末开始的战斗开始说起。这是包括与静希草十郎相遇在内的漫长而又新鲜的一系列故事。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起因是有人消除了我们在三咲市铺设的结界的支点。因此我作为苍崎家的继承人,开始进行第五次对敌人的狙击。这次的敌人并没有和我们直接对战,而是由抢夺土地开始了战争。不过城市里的结界有两种。一种用来发现入侵者,而另一种这是用来有效利用土地的力量的。而这次敌人破坏的就是土地的结界。如果所有结界被破坏,那么我和有珠就会失去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继而我们就会变成没有土地的流浪魔术师。当然,我们有为了防止那种情况发生而布置的防范入侵者的结界,但是它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不过那是当然的啦。因为这次的敌人是我的姐姐——苍崎橙子。苍崎家的结界是不会把我姐姐视为敌人的。——或者就是姐姐留出了结界的后门或是构造上的死角。因为她原本就是这个家的继承人,当然是有这种程度的能力的。于是,姐姐就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随意破坏支点。因为是一点点进行破坏的,所以她给我们的错觉是‘来自外部的魔术师’。直到遭到连续破坏后,我们才怀疑也许是在内部作案。因为我们家和亲戚浅葱家的关系不太好,虽然被姐姐的伎俩蒙骗是我们愚蠢,但是一般来说,结界的崩溃是长期作用的结界。管理地的结界都是加强型的。一般都能抵御住半年之久的攻防战。首先攻方要详细地搞清楚象征结界的支点有几个,它们各自对应五大元素中的哪个、消除它们的正确顺序是什么等。当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要不被管理地的魔术师发现。相对的,路过守方发现有入侵者那么就要在敌人做坏事前发现他们的据点后将之排除。因此,损毁结界是持久战或是前哨战才能实现的。一般来说,当攻方损毁支点后,会故意戏耍管理地的魔术师,使其疲惫,继而展开魔术师之间的决战。因此没必要破坏全部的结界。因为解决掉管理地所有者会更加快捷,之后只要解开术式,那样就会连同土地的结界一并获得。比起故意破坏后重建,还是土地原有的结界更加适合原有的土地,并且力量强大,因此这是一箭双雕的做法。”



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青子和有珠才会把对方的意图解读错误。可是她们没想到竟会有人去故意破坏结界的所有支点,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



“所以我和有珠相信回避了。我们要伏击在城市中调查、寻找支点的敌人,以此为线索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当我们在三咲镇的公园进行侦查时,竟然被毫不知情的第三者看到了。”



——没错。



这是魔术世界的第一禁忌。



——那就是不能让毫无关系的第三者知道魔术师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我不得不将与敌人的对战交给有珠,自己则区专心狩猎哪个重要的目击者,我说明一下,这里说的就是你的事情,你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被青子狠狠瞪一眼的草十郎有些吃惊地增大了眼睛。



看来,虽然他在安静地听这说明,但似乎并不太理解。



“……算了。反正你这个样子也是不会泄密的。于是,为了要消灭你这个目击者而展开单独行动的我正好遇见了敌人。因为强敌有珠不再,所以敌人想要趁机消灭我。因此他们派出了特别定制的人偶……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看来那不过是想惹我生气而已,是我搞错了。不然他们不会特意派个和我很像的人偶来。”是那个亲自人偶啊——草十郎随声附和到。



“请把那个忘了,总之,后面的事情你也有所了解了吧。我和有珠专注于对敌作战,每天都出去搜查,但都无功而返,后来迎来了决战之夜,变变成了现在这样。这就是大概的经过。”虽然床单下的身体还被绷带层层包裹着,但是青子的魔力开始一点点地涌现了。



“……苍崎。你们的事情我清楚了,但是,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青子躺在这里的原因才是草十郎作为关心的。他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笨啊。无论怎么看就是我们彻底输了呗!”青子一副轻松的样子向草十郎宣告着她的失败。



“输了……?”



“是的。事实上就是如此。因为五个支点全部被毁,所以现在胜负已分。管理地的所有权大概明天也会转到橙子手上了。因此,现在成了我和有珠要制止这件事成功了。我们的立场已经转变了,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挑战者……也就是说,我们是流浪魔术师了。”因此,青子几人能够寄宿在这教会里的日子也只有几天而已。



合田教会是魔术协会的支部。同时也是监视异端的圣堂教会的支部。青子等人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方,只是三咲市的所有者而已,教会之所以会帮助她们,就是因为她们是土地的管理者。如果青子失去了这一权利,那么教会就没有理由对她们进行支援了。



“因为咏梨神父是中立者,所以他才会帮助我。而唯架姐是教会的代表,所以她会说让我的伤好了后明天就出去。对于教会来说,魔术师本来就是应该排除的敌人,笨蛋律架——啊,要是再哭一会儿的话,她就会帮我了。”青子嘀咕着草十郎听不懂的事情。



“不是这个,青子。我是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草十郎主动打断了就是不说自己最想知道的内容的青子。



“……看了还不明白吗?我可是惨败啊。我被咬住脖子,身体任凭人家随意撕咬。最后连我的右腿都没有了。不过,多亏了有珠的巧克力,我才没有因为大出血而死。”青子砰的一声敲打着石膏的一只脚说。



虽然她的话语轻松,但是其中却藏着要报仇雪恨的斗志。



“——”与青子不同,草十郎此时涌现的感情是“空白”。



他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失色。不知是为了逃避这种凄惨的状况还是对现状的反感,总之草十郎表现出了人类才会有的感情。



“你怎么这么僵硬……啊、对了。你看了我之后还吐了呢,草十郎。没关系,现在我已经都接上了。唯架姐是专业医师,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复原是苍崎家擅长的领域,那个样子不算什么。”所以你不用担心——青子的视线在如此述说。



但是草十郎的样子还是没变。看到草十郎竟然如此为自己担心,青子也很难再抱怨他了。



感觉有点儿难为情的青子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姐是怎么驯服那东西的啊。金色的狼——我还以为只有传说里才有的呢……身为神代的神秘的家伙如果不使用千年以上恒久的魔术是没办法对付的。就算那样,它也不是好对付的……”回忆着昨夜的惨状,青子心有不甘地咬着唇道。



“金色的……狼……?”听到陌生词语的草十郎终于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没错。黄金色的人狼。可以说是金狼吧。还是狼男……不知道说哪个好。总之是结合了人类与狼优点的家伙。比起野兽,它更像是魔兽。如果是普通人狼的话,我是可以抵御的,但是橙子带来却是有着黄金色毛皮的怪物。”



“它是有着狼人最初的血统、超越了魔兽的幻兽。它是到达神圣领域的 最上层的神秘……如果没有长久的积累与魔术奥义……那么所有攻击都对它无效。虽然魔术是万能的,但是却无法弥补这样的‘时间差’。对于人类魔术师来说,它就像是我们的天地——自然灾害一样。”青子的语气中没有仇恨,有的只是赞叹之情。



“……”此时的草十郎好像了解到了什么



“怎、怎么?”



“没什么。总之它就是苍崎打不过的对手了,真是过分的家伙啊。他把有珠的肚子撕裂了,还让苍崎遍体鳞伤。明明是小孩子……不,因为是小孩子才不能放过。”草十郎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青子也深有同感地直点头。



“没——错。他把女人的身体当成什么了啊,那个小孩——啊?”刚说到这里,青子突然抬起了头。他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刚才说小孩?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果然是那样啊。我就想不会有第二个金发了。我见过那个家伙一次。虽然不是你说的什么怪物,但就在森林里。木乃美说要和我去抓它,我说抓不住才算呢。”草十郎在用不可思议的语调说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青子此时没时间顾忌那些了。对她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在哪儿看见的!?”



“学校的旧校舍里。啊,说起啦,和它打招呼时,它好像说话了。打工的时候我还给它带回过50克的牛肉……”



“里、你这个大笨蛋——!”



“啪——”虽然青子遍体鳞伤,但她还是神速地拿起了地板上的拖鞋,砸向了草十郎表情平和的脸。



青子大喘着粗气,而突然受到拖鞋强袭的草十郎则直接坐着翻倒了。



两个人久久没有动作。



“——你为什么生气啊,苍崎。”草十郎不卑不亢地起身道。青子带着仇视的目光看着如同小和尚一般盘腿坐着的他。



“那当然了!那么奇怪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就算我和你们说了这个,你们也只会生气不是吗。”青子因为草十郎极为正确的言论而语塞了。



第一次的晚饭时。



“对了,今天我扛回牛肉来了。一整头的牛肉啊。啊、金钱和食欲,该有的时候就该有吗。”说完这些之后。草十郎根本就没想过青子和有珠会有什么反应。



“……是、是啊,真有金发的小孩在旧校舍里?”



“我不确定它是不是苍崎说的金狼。不过至少城里的餐馆街道奇怪的订单是真的,据说是站前的大帝都订购的。”



“……的确,如果吃饭时带着那家伙出门真是太扎眼了……”青子虽然不太相信,但是那里就是狼人的住处这个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虽然橙子隐瞒了狼人的存在,但是她的做法似乎有点儿愚蠢。



但是,总之要看看。



既然知道了狼人的住址,那么自然也能找到橙子的住处。既然橙子要保管重做结界的资材,那么她就需要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三咲高中的旧校舍的确具备这样的条件。



“……也就是说,你身上藏着所有事情的关键。”



“我没有藏。要是苍崎你那时参加深山扫除的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要是你不把所有事情都留给鸢丸,自己也来参加扫除的话那该多好。”



“……”对于草十郎这个正确意见,青子以一个个响指作为回应。



替代拖鞋攻击的是白色项圈。它忠实地将青子的心情表现了出来。草十郎在遭受到项链的痛苦压制后。他终于注意到了青子的变化。



床上的少女表情严肃地看向远方。那神情一点都没有她是病人的悲凉,而是浑身充满了干劲儿的感觉。



“……苍崎?”



“嗯?”青子本能地回应了草十郎的呼唤。其实她或许只是吓了一跳。制定了目标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你,草十郎。”这不像是对刚才被突然打扰而说的玩笑话,青子是在自然地道谢。



听上去十分不习惯的话语让草十郎手足无措。



“……那个,总之能够确定橙子的住处都是托你的福,我想谢谢你。你不喜欢我说谢谢?”



“不是。你能感谢我当然好,难道你想用这个身体去橙子姐那里?”草十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斥责之意。而青子自然是点头以对。



“被抢走的就要抢回来,草十郎。要在它还没有完全落入别人手中之前。我已经没时间磨蹭了。”说出这番话的青子让人不能反驳。



即便如此,草十郎还是努力抗争:“即便是没有胜算也要去吗?你说没时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吧。你的伤口现在还好,昨天那可是非常严重啊。你能活下来都已经是幸运了。”



“不对,那不是什么幸运。这是橙子设计好的。”



“不是幸运……?”



“没错。橙子是故意饶了我一命的。意思就是这次我放过你,下次我们再来。所以我才能活着。橙子正在等着我去找她。为了让我们两个人的舞台落幕。不是那样的话,那么她的等待就没有意义了。虽然有些讨厌,但事情就是这样。”



语带怨恨之气的青子侧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在草十郎看来,认为相互厮杀很好的青子和教唆她去那么做的橙子好像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橙子姐是为了杀你才让你活着啊。而苍崎你却明知如此还是要去。”



“没错。虽然胜负已分,但是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的确,等我伤好了以后再去是很好。但是在那期间,橙子就会到达三咲的深层,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连最后的王牌都没机会使用了。如果我亲手弄没了我本该做到的事情——”虽然那不会比死亡更加痛苦,但是我将终生活在逃不开的悔恨中——青子的眼神在这样述说。



“——”



“要是你理解了就别再说了。记住,这是我的战斗。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是我的人生。我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想赢,我就不能总在床上睡大觉。”青子的回答是对草十郎的全面拒绝。



别人无权干涉——草十郎读不出这是出于善意还是出自嘲弄的话语。他只知道,如果想要阻止她,那么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后者,他就没理由去责备青子。



“——尽管明白再怎么说服也无济于事,草十郎还是问出了最后的疑问。如果听不到回答。他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去想象。束缚着你的究竟是义务还是强制?”草十郎的眼神中透出悲哀。但即便如此,青子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你问了个不像你会问的难题呢。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我觉得这两者经常会压迫我。但你别误会,义务与强制,自豪与畏惧都不是他人强加给我的。我和橙子的战斗中,既没有祖父来斥责我住手,也没有有珠说过一句怨言。即便我现在逃跑,那么最终对任何人来说也都无所谓。所以我说这和别人没有关系。其实这没什么意义的。但是,我不会逃避橙子的。因为这是我活在这里的证明。正因为没有意义,我才会决定要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好。”青子的话语炙热而决绝。



——而草十郎的胸中只有针扎一样的反感。



草十郎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因青子的话感到焦躁。但与此同时,他发现吸引自己的正是青子的律己。尽管青子说没有意义,但其实她正顽固地想让一切变得有意义。



“……那,假如……”草十郎不禁问道。



这究竟是为了改变青子的想法,还是单纯地只是自己想知道答案?



“假如……没有任何人看见呢?”草十郎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如果没有人看见,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你逃跑了。



现在的青子就是这种情况。——但是她却干脆地予以了否定。



“哎呀。有人在看哦。至少我自身就在看。”



砰然一击,草十郎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刚才所说的话,青子好似平淡无奇地说:“,知道么草十郎?人生下来以后的第一个观察者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哦。所以我们才说人生不能马虎大意的啊。”



草十郎站起身,他没有再对青子说些什么。而这幅好像失败者的模样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草十郎?”



“……抱歉。我知道你在说很了不起的事了。但是我不懂。”草十郎的脚步声显得无力。



他把手放在通往走廊的房门上,随后停下了脚步。在几秒的时间他在犹豫、纠结着要不要再重新发言。



“——”最后,草十郎还是没能说出口地推开了门。



病房门发出开合的声音,来访者走出了房间。



默默地目送草十郎的背影后,青子将视线投向了窗子。



马上就要黄昏了。



◎ ――入夜



夜晚降临,礼拜堂里只剩下了草十郎。



他一个人坐在长椅的一端,像忏悔者一样不止如何处理无影无形的无力感。



耐寒的常春藤沿墙攀爬。毫无暖意的礼拜堂里突出的呼吸如同鬼魂一样惨败。冷气无情地不断掠夺着身体的热度,草十郎觉得礼拜堂高高的天窗只能为宽敞的讲堂更增添一层寒意。



“…………”无法应对无处发泄的感情,他有气无力地盯着天花板。他无法思考,更不知道心中的那种骚动是什么。他只是在毫无头绪地度过时光。



他的样子就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睡觉。要是放着不管,他或许会就那样成为了石头。他看上去意志极其消沉。但问题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哎呀,晚上还有礼拜者,真是令人感动。”



“……”突然的声音让草十郎抬起了头,不知何时在祭坛前出现了昨晚见过的那个穿着神父服装的男人。



他枯干的声音在礼拜堂里回响。现在就算想离开,草十郎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于是他只能看着神父慢慢靠近。



“这个教会本来就没有圣灵的。我坐这里可以吗?”神父指着草十郎坐的长椅问。他不等草十郎回答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文柄咏梨。是这个教会的……该说是什么呢,算是文件的所有者吧。请叫我咏梨神父。你是静希草十郎吧。的确,难怪唯架看不见你。”神父的话语沉稳,但很明显,他的声音中不含任何感情。



这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草十郎了解带有这种声音的人。他从山上下来时,曾经照顾他的恩人就是这样的语调。



“……”草十郎漠不关心地坐着憋了一眼神父。神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草十郎以点头作为回答。神父对此报以微笑。



“看来你很担心青子。”



“没什么。律架姐也这么问过。不过我不担心苍崎。”草十郎并不看神父,她依然看着前方回答道。



“不,与其说我们是谈话,不如说是提问。我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山里。所以我有个非常在意的问题。”



“非常在意的、问题?”



“是的。恐怕目前为止没人问过你这个吧。那是因为你不会让他人感觉到你在这方面的不安。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所以,这也算是缘分吧。而且我又是神父。既然有迷途的羔羊,那么如果我不尽力帮助的话,岂不是要心中有愧。”随后,胜负沉稳目光看向草十郎。



他的目光会让黑暗与罪恶暴露无遗。



“你感到有件事情很奇怪是吧,那个,你要问什么?”



“没什么。是个非常自然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下山呢?要是在山里呆着你会很幸福的吧。”虽然这并不是罪状,但这的确是一种告发。



这是一个姗姗来迟但又理所当然的问题。



“…………”草十郎没有回答。



“山里的生活有多严峻我还是知道的。我小的时候差点就在山里遇了难。没有比山里的生活再简单不过的了。因为你会为了生活而用光所有的时间。你不是为了愉快而生活,而是为了活着而生活。生活总是被限制在最小的必须范围内。”神父无视变成了哑巴的少年继续道,“与山里的生活相比。都市就是一座乐园。但是乐园的定义却是因人而异的。”



草十郎什么都不回答。



他甚至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只有神父的声音在礼拜堂中回响。



“你是会为一粒种子诞生都感到喜悦而生活的人。不论电会带来怎样的温暖,你应该还是会尊重自然的严寒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下山呢?要是在山里生活,你会感到更幸福吧。”神父再次重复了他的问题。



草十郎闭口不语。



他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唯一确定的就是,现在就算他想回去也不能回去了。



“真难办。要是不把这个弄清楚,你就永远不会得救。你连自己舍弃故乡的理由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爱旅途中的徒弟,这样你是无法成为完整的人的。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对于一切都无条件地接受未必就会幸福——如果不能原谅你的心的话。”草十郎完全没有理解神父的话。但他却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印象深刻。



原谅自己的心——虽说如此,可他却连自己的心理都不清楚。



“啊——、说起来……”



苍崎橙子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即便不说话,橙子和这个神父也能看透人啊——草十郎有些佩服地想。



“……你好厉害。神父都是这个样子吗?”草十郎开口问道。



他刚刚的晦暗心情早已不见踪影。不把内心的伤痕表露在外——某种意义上说,拥有铁打的心脏就是这个少年的特点。



“是的。神父的工作就是揭示烦恼。不过,我基本上只能揭示,要想掩埋它们就做不来了。”



“……。揭示烦恼——是指谈话吗?”



“有时会那样。不过我能解决的烦恼是有限的。”神父状似为难地耸耸肩道。一旦草十郎开始信任他人。那么他就会感觉任何人都是那么伟大。



“那个……?那你能说一个你知道的我的烦恼吗?”



“那就说……你为什么会羡慕青子吧。”神父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他目光沉稳地读出了草十郎的心思。



“那个……啊,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是你应该会知道吧。”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不负责任地发表一下意见吗。我想那是因为你无所凭依的关系。或许应该比喻说是因为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颜色的关系。”草十郎疑惑地眯起眼看着快言快语的咏梨神父。



“没有颜色?那是什么意思。”草十郎问。



“你看。就是这个,要说你的优点的话,那就是适应性强了。因此你下山后能在相对山上是异界的城市一个人生活。也因此。在你终于适应了这边的尝试后,又能和青子等非常识的人生活在一起,尽管其中也有你的努力成果,但你的适应性还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你从最初开始就没有表现出自我。虽然你能应对任何发生的事情,但是你却不能应对得更加灵活一些。说白了你就像是没有涂上颜色的一块白纸。虽然你有自然而良好的人格,但是如果你没有自我,那么也就没有心灵上的住所。这并不全是好事。不过既然唯架——连无形的精灵都能捕捉到的她都看不见你,那么可见你的自我薄弱到何种程度。”不知道为什么而高兴的神父微笑着对草十郎说。



草十郎完全不懂他说说的话以及他的笑容的含义。



“据我推测,青子看见你会感到反感。完全没有自我的你让彻底贯彻自我的她很难接受。而与此同时。你嫉妒青子有你无法获得的东西。”



“这些用语言说出来会觉得很乏味,胆怯事实如此。刚才我用了嫉妒——现在更正一下,你因为青子——感到自卑。”神父温柔地笑着说。



这笑容与咏梨真实的年龄相比要年轻得多。



看来这个人一旦和青子的事情相关,他原本的神父尊荣就会荡然无存了。



“那个,神父。那么我到底是憧憬青子的什么地方啊?”对咏梨的话不得要领的草十郎直接发问道。



咏梨本想按顺序为进行解说,但是那似乎对草十郎来说有这些太过冗长了。



“……你还不明白啊。我服了你了。这种事情用嘴说是没有实感的……算了,我好歹也是神父。我就换个方式给你说明吧。你知道青子的过去吗?”



“不知道详细的内容。只听她说过什么半路出家之类的怪话。”



“那你就是全都不知道吧。好吧,草十郎,我打个不好的比喻。如果我突然让你自杀的话,你会听我的话吗?”



“自杀……?”



“没错,自杀。虽然身为神父的我这么说不太好,不过我也不过是个形式上的神父而已,应该没关系吧。青子就曾经被提出过类似的要求。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有人让她舍弃至今为止不断的努力与希望,还有过去、未来以及所有的一切。对她说‘今天起你要作为不同的生物而活’。怎么样?这和抹杀自己、行将就木差不多吧?”



“……”神父的话确实和青子曾经说过的一致。



苍崎青子直到中学为止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然而有一天,她突然取代姐姐成为了家族继承人。要成为魔法使就意味着要舍弃至今为止的生活。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魔术师的观念作为常识,放弃至今为止的一切努力、愿望,成为不同的生物。



而这种方式从青子的常识看来就是一条只有痛苦的道路。



青子的祖父并没有强迫她。



“你姐姐不行,下一个就是你了”——他只对青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青子应该会抗拒吧……?



草十郎对此不得而知。



但她一定不是满心欢喜地选择了那条道路的。即便魔法使的生活再有魅力,要让那个少女完全抛弃至今为止的生活方式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苍崎青子无论何时都是在认真地奔走。而她在那十五年间自然也是如此认真努力的生活着。她一定拥有很多努力的成果、对未来的期望和让人羡慕的光辉。这些怎么能够完全归零、从头开始呢?——要何况那并不是单纯的重新开始。它所描绘的未来中有体无完肤,甚至还会有杀戮。



“青子怎么办呢?”



“啊,她是也顽固分子。就连当时在场的我都没想到她会爽快地点头。她紧握着自己颤抖的手指说‘我试试看’。这不是为了回应她祖父的期待或是苍崎家的责任感,而是因为她讨厌逃避才选择了魔术师之路。青子是不想回避苦难,避难就是对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的否定。她选择了把至今为止的自己变成谎言——与至今为止的生活告别。虽然有些极端,但她是为了能够大步向前而抛弃所有的人。”咏梨神父感怀地笑着说。



与其说他与青子有着亲近感,倒不如说他以青子的保护者自居。



“……不过我也误解过她。最终青子就被教育成了现在这样。她的祖父是在猜测到橙子会离家出走、青子会继承家业后才养育她们的。虽然只是形式上的,但我好歹也是神父,于是我去劝说青子,对她说不能按照你祖父想的去做,不行的话就和我一起逃到墨西哥吧。——但是,我却毫不犹豫地被拒绝了。那时候的她给我的回答,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不管我怎么哭喊也改变不了现状不是吗?如果只能我来做的话,那么我就要直面以对。即便那不是我的本意,即便我会以身试验,我也会去做我能该做的。逃跑是下下之选。直到必须选择逃跑为止,我都会华丽地起舞。



——仿佛怀念过去一般的神父背诵着少女的对白。



……那的确像是青子会说的话。



草十郎在病房里与青子最后所说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有观众,那么就要求得掌声。但是,首先送上这掌声的一定要是自己,而非他人。在得到周围人们的认可前,少女自己首先要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只要美丽地、对得起那些自己已失去的那些东西,即便世上只剩下自己,那也要坚挺地继续走下去。



草十郎之所以会羡慕她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她的存在方式让他觉得耀眼。



有人接受了一切,但其实缺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她虽然失去了一切,但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失去。



……在那个他还没有遇见任何人的雨天的办公室。



他看到了自己的丑陋和与之相对的崇高。回想起来,正是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好了。你已经不仅只看到了青子的外表,也领略了她的生活方式。啊,青子可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啊。”草十郎点点头。



他想起了初次与少女相会的那一天。他在失去意识前记得的只有刺眼的阳光和她的唯我独尊,那让他如此着迷。



“……他还真是能忍啊。”



“的确。明明是个小姑娘,但是顽固等级足以创下世界纪录。”神父也深有同感。



草十郎像是在嘲笑这几个小时中的自己一样,他咧着嘴他起了头。虽然他还是无法应对那种不可名状的心情,但似乎现在即便不用管它也没关系了。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苍崎家的事也好。魔术同仁之间的争斗也好,视死如归的青子也好,也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草十郎只想看看她的脸。



“请等一下。病房禁止入内。”礼拜堂的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射向了正要去病房的草十郎。



像是等在祭坛旁一样的盲眼修女好似要约束草十郎一样地移动到了门前。



“唯架姐,现在不能进病房吗?”



“是的。久远寺小姐吩咐说想清静一会儿。”



“有珠……?”怎么会想清静一会儿呢。



如果是以养伤、身体不适等理由而谢绝会面还可以理解,但是从修女的话语中似乎感觉不到这样的状况。



‘你可真是好人啊,唯架修女。你不用给她们提供这种方便的。直接说明就好了。就说现在去了病房也是白去,青子已经出发了。“



“咏梨神父!”神父坐在长椅上笑嘻嘻地说明着。想想刚才与他的一番对话,还有他为什么主动要来解决他人的烦恼……其中真意已经不言而喻。



“你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吧。”神父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草十郎带着怒气的话语。



“非常抱歉。因为青子要我保护你的安全。虽然是为了给她拖延准备时间,但我的确是有话想和你说。”请你不要误会哦——神父毫无诚意地辩解着。



草十郎激动地咬紧了牙关,为什么你们不去阻止青子和有珠的自杀行为呢。



神父与修女和魔术师是同类。在他们看来,青子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神父原本就很了解青子。即便他有能力阻止青子,他也一定会爽快地为她送行的。因为像这样闷在教会里的可不是他所认识的苍崎青子。



“有珠呢?”



“和青子一起去了。她们已经走了三十分钟了。”神父详细得连时间都说了出来。



三十分钟——正好是神父出现的时间。从这个教会到学校用不上二十分钟。如果再从那里去到旧校舍的话,用不上十分钟就能跑到——



“……!”草十郎准备向礼拜堂的玄关而去。



“请等等!你要去哪儿?”盲眼的修女出声阻止了草十郎。



——看不见的重压之感让草十郎停下了脚步。



修女的声音束缚着草十郎,他劝告者眼前看不见的少年:“你不了解魔术师之间的战争。你不仅不能帮上她们,甚至还会成为她们的累赘。她们付出的代价是她们的业所造成的。就让她们尽情地互相伤害好了。像你这样毫无罪过的年轻人就不要参与凶恶的争斗了。”



修女的声音中带着平静的愤怒。



那不是对青子等人的嫌恶,而是对在知晓一切的基础上还轻视生命的草十郎的告诫。



“只要有一线希望,那么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是这件事另当别论。即便你去了,你也帮不上她们。”的确,就算草十郎追了上去,一切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就像在游乐园中那样,到最后他也没有任何用处。如果现在的对手比那晚的怪物还要更甚的话,那么草十郎都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



“事先声明,苍崎青子有祖父传授的护身术傍身。除了魔术之外她也比你厉害得多。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是那个石墨的对手。”看来草十郎唯一可以称得上强项的腕力也没什么用处了。



如果就这么去的话,可以想见草十郎只会碍手碍脚。



修女的话是正确的。但是——



“但是,我必须去,我一定要向青子报恩。”草十郎严肃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修女皱皱眉头,不觉又加紧了束缚。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但这却是为了少年着想。既然他不听良言相劝。那就只得强迫他入眠了——



“这么说你是要报恩了,是吧草十郎。还有,唯架修女,请不要在教会内使用魔术。你可以使用的只有圣迹,否则会影响到我的评级,真是、你比看起来成熟的律架还要急性子啊。”



“咏梨神父,但是……”



“让他去吧。还是你真的希望青子下台?”



“……这和他去送死是两回事。改变主意吧,静希君。就算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这是草十郎心中最为清楚的事实。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做出了决断。



从开始起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怎么都无法确定一件事,那至少要义无反顾地去尝试。很久以前起,他就是会把自己的真心贯彻到底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如果我呆在这里,就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了。”草十郎的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冲动。



当听了神父的话后,他只是很想见见青子。那并不是出于对她的担心或救助,他只是单纯地想见她。所以——其他的事情要在那之后才能考虑。



“你瞧。你说的送死什么的本身就有问题。就算他是去拖后腿也好,反正青子她们怎么也赢不了吧?那样的话,就算他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既然是破产,那就来个干脆爽快的好了。”



“神父。”



“草十郎你去吧。你刚才的回答已经让修女让步了。看看你的脚能动了吧?”草十郎在神父的指点下活动了下身体。压在他身上的负重减轻了,就连他自身所抱有的恐惧——他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让青子更加危险的想法也被一扫而光了。



“我走了。有缘再见。”



“好。愿你度过不会后悔的一天。”神父满意地目送着跑远的草十郎。



盲眼的修女无奈地听着莽撞少年转身离去的声音。



她无法说服青子,也没能说服草十郎。她与神父和草十郎不同。在她身上看不到善恶与慈悲,她有的只是纯粹的中庸下产生的慈爱。她希望那平凡的少年尽享阳寿,不希望他轻易地坠入异端分子的地狱受苦。



“……你真是太差劲了,咏梨神父。我认为引导没有是非能力的孩子才是负责的大人。”修女刻薄地抗议道。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担心着少年的安危。察觉到修女这种心情的神父无奈地耸了耸肩。



“所以我说你弄错了呢,唯架修女。负责的大人这个说法本身就很奇怪。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承担责任的才是真正的大人。”



即便有人死去也无所谓——神父带着温柔的笑订正了修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