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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与另一个生日(1 / 2)



这是在弥漫泉烟芬芳的纽希拉深山中,仍有两头美丽的狼那时的故事……



◇◇◇◇



在白天变得很暖,天一黑就冷飕飕的早春时节。



北方地区的温泉乡纽希拉,每间温泉旅馆都处在客人刚走完的放松期。



只有村里最深远的旅馆,到了深夜还亮著灯。



这「狼与辛香料亭」的大厅里挤满了人。有穿著贵气的大商人,也有一看就觉得是修道士的初老男性,还有面带刀疤、神若野兽的佣兵。在旅客形形色色的纽希拉,如此多样的阵容也是少有。这群身分与生活各自不同的人,共通点就只是全都有说有笑。他们会在纽希拉的温泉里泡到日落,喝葡萄酒冷却体温。



他们这么开心,不只是因为酒。



今天聚在这里,是为了向这间旅馆道贺。



「那么,失礼了。」



满大厅喝酒谈笑的人,目光聚集在旅馆老板罗伦斯身上。以旅行商人起家的他开设的旅馆今年届满十周年,谈吐举止已经完全是个旅馆老板了。



罗伦斯穿过大厅中央,而头发剃得刺刺短短,像头野兽的鲁华跟在背后。



鲁华是北方地区无人不晓的勇猛佣兵团团长,今天他恭敬地双手捧著一块红布,布上有个小小的东西。



这么一个对上神祇也要贯彻原则的人,来到壁炉前的罗伦斯身边单膝下跪,双手呈上。



「……不好意思。」



罗伦斯朝平摊红布上的小东西伸手,半说笑地这么说,狼也似的佣兵也歪唇而笑。



拿起的,是一枚金色的货币。



币面有张女人的侧脸。头发长长,微俯著闭目微笑,头上缠著丰硕的麦穗。



这是罗伦斯特地请人铸的金币,价值并不高过其本身的材质。



但它有特殊的纪念价值。



罗伦斯百感交集地将金币嵌入壁炉上的木板中。这面木板上开了几个圆形凹槽,用来放金币。



它原本是当存钱筒用。假如旅馆经营不善,还可以用这笔钱回归旅行商人的老本行。



然而旅馆自开业以来就备受欢迎,一年比一年热闹,顾客络绎不绝。



板上共有十个凹槽,一年放一枚。



就在今天,罗伦斯以金币填满了第十个凹槽。



「恭喜老板。」



鲁华嘻皮笑脸地用臣子的口气这么说。



聚在大厅的宾客也纷纷道贺,罗伦斯一一答礼。这时──



「为新的出航乾杯!」



货币中淡淡微笑的女子如此大喊。



她是具有兽耳兽尾,高龄数百岁,能宿于麦中的贤狼,也是与罗伦斯携手建立这座温泉旅馆的妻子赫萝。



罗伦斯平常都会在赫萝喝酒时要她自制,今天就不啰唆了。



还将赫萝连同她早早就斟满的葡萄酒杯,像公主一样抱起来。



在闹哄哄的客人中,往拚命不让酒洒出来的赫萝脸上挤一个比酒更热情的吻。



是从门后──不,大概是木窗后传来的吧。



住在旅馆里的员工寇尔,在安静房间中为楼下的喧嚣苦笑。



旅馆里的全是与他们志趣相投的老朋友,再怎么吵都不会介意。



似乎有人已经搬出乐器,奏起活泼的曲调。



明天旅馆里搞不好会充斥宿醉的呻吟。



「大哥哥,还没好喔?」



寇尔面前,有个声音不满地说。



那是一名背对寇尔,坐在凳子上的女孩。



「不赶快下去会没东西吃喔?」



她粗鲁地喀哒喀哒摇凳子,毫不掩饰她的不耐。



转过来的脸,和楼下狂欢的母亲赫萝一模一样。不同点就只有色泽奇妙,彷佛掺了银粉的灰发,和顽皮蛋的精力。



「缪里,从今天开始,你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咦咦~?」



「我说过好几次了。」



寇尔一说教,缪里的脸就厌恶得皱成一团。



「好了,转过去。」



缪里不甘不愿地转向前方,缩脖子表示抗议。



她是罗伦斯和赫萝的独生女。始终在这里协助老板夫妻的寇尔,从缪里出生就在照顾她,像个年纪差距很大的哥哥。



寇尔一边替赌气的缪里梳头,一边唏嘘地笑。



「你和今年春天就要满十岁的这间旅馆一样,要迈入十岁大关了吧?」



「……」



缪里没回话,也没转头。



只有继承自母亲的毛茸茸尾巴和灵敏的兽耳稍微晃动。



「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乱来。从今以后,你要进入成熟女性那一边了。」



到了十岁,即使不是贵族千金,也该开始考虑婚嫁。就算是老爱在野外挥舞木棍跑来跑去的野丫头,也必须学习烹饪裁缝,打扫的步骤和如何维护自家环境。



寇尔和缪里待在这个房间,是为了替即将跻身成人之列的缪里梳妆打扮,好让她在阔别十年的各方好友面前亮相。村里玩伴见到她这副打扮不是笑得满地打滚,就是目瞪口呆吧。



缪里换上了用了很多布,平常不会穿的蓬蓬裙,还有皮绳交错得令人傻眼的束腰、以饰布点缀的上衣、表示贞洁的披肩。



全都是罗伦斯的老朋友为这天准备的顶级货,原本只有大商行千金或王公贵族才穿得到吧。



但如此女孩子气的服装却让缪里反感得直吐舌头,光要她穿就十分费劲。



威胁利诱都用尽才好不容易让她穿好,结果她却全身发痒似的不停摇晃凳子。



「缪里,坐的时候脚要并拢。」



「……」



在裙襬底下盘开的腿很夸张地并起来。



缪里听说今天的事之后,原本挣扎得像是被抓进厨房的鸡,被母亲赫萝训过才总算听话。



现在处理的是最后一个准备步骤──梳头。



寇尔仔细地梳著梳著,缪里的脚又静不住地开始乱抖。



真受不了。寇尔说道:



「拜托你再忍一下。」



也许是因为穿衣服也抵抗得很凶,缪里夸张地叹气说:



「那你说一点好玩的事给我听。」



对于毫不注重服装仪容的缪里而言,梳头这种事纯粹是枯燥乏味吧。



寇尔祈祷她能慢慢改变,先让一步给这个野丫头。



「那我就──」



「不要讲经喔。」



藉此机会灌输神之教诲的算盘没得打了。



要是再继续扫缪里的兴,宝贵的亮相机会就要泡汤了。



「好吧,那就……」



寇尔寻找话题时,缪里转过头问:



「大哥哥,说你们刚来到村子那时候的事怎么样?」



「刚来到村子那时候?」



「大哥哥和爸爸、妈妈的大冒险我已经听过好多次了,可是后来的事好像没说过耶。」



缪里似乎还是坐不住,抓著裙襬搧来搧去。



「大哥哥你们来之前还没有这间房子吧?突然跑出这么大一间,感觉好神奇喔。」



原来如此。寇尔心想。



楼下也都是在聊这样的陈年往事吧。



「这间房子啊……是罗伦斯先生赚了很多钱以后,请赫萝小姐找出泉脉才盖起来的。」



「那时候我在吗?」



凳子没椅背,缪里便靠著寇尔问。



「缪里,这样我不能绑头发……那时候你还不在。」



寇尔往前轻推缪里,弄得她很痒似的笑著扭动。



「头两年……喔不,三年吧……记不太清楚了,都是在准备盖旅馆。」



「挖洞之类的?」



不知为何,小孩就是爱挖洞。



「也有啦。需要挖打柱子的洞,还有流通温泉的沟……挖到我都变壮了一点。」



「完全看不出来耶?」



不带恶意的话语,反而伤人。



寇尔陪笑两声,继续说:



「还需要在地上铺很多石头,然后指挥很多工匠……啊,想起来了。那时候真的每天都忙到头昏眼花。」



遭日常生活掩埋的记忆重见天日。寇尔瞑目回想当时的种种,不禁莞尔。



但缪里似乎觉得自己遭到冷落,不满地晃晃身体。



「然后呢?大哥哥然后呢?」



「喔,对不起。然后等到旅馆大致完工的时候,我们找了很多亲朋好友来庆祝。屋檐下不是有一块招牌吗?就是在当时挂上去的。」



「是喔~大哥哥,那时候我在吗?」



或许是讲她出生以前的事,她很好奇自己什么时候登场。



「那时候……喔,算是在啦,在赫萝小姐的肚子里。」



「嗯~?」



「你『缪里』这个名字,就是在旅馆落成的宴会上取的。」



这句话让缪里的兽耳整个竖起来。



「真的吗!」



她猛然回头,害寇尔为绑辫子而分成三股的头发从手中溜走。



寇尔默默地把缪里转回前方,说道:



「真的啦。那是赫萝小姐很久以前伙伴的名字,在罗伦斯先生他们经历那场大冒险时,帮了他们很多的鲁华先生的佣兵团,也是用这个名字。还记得那时候是一讲出来,大家马上就同意了。」



「哼~嘿……嘿嘿嘿。」



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让缪里开心得不得了,裙襬下露出的毛茸茸尾巴左摇右晃。



「然后然后咧?我什么时候出生的?」



「你是在……那年冬天出生的。嗯,对……对对对……」



「嗯?」



寇尔话变得含糊,绑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使缪里疑惑地转头。



他闭著眼睛见到的画面,简直就像在起火的房子里工作一样。



「大哥哥,怎么了?」



缪里抓他的手摇一摇,寇尔才回神。



回忆那时候的事,当时的焦躁便又滚滚而来。



元凶缪里却用无辜的眼神看著他。



「……你刚出生的那几年,我大概永远都忘不掉吧。」



「咦?嘿嘿嘿,是喔?」



缪里的反应是又羞又喜。



她的出生的确是大喜之事,给旅馆添了不少热闹。



但「热闹」实在太委婉了,若求正确,简直像是一把火。



缪里当然不记得当时的事,就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寇尔。